初入军中就小显身手,这叫颜元在军中的日子过得肆意多了。行军打仗的人呐,那都是粗汉子,谁的身手好那就服谁。
因着军中并无女子,颜元这突然出现的人,原本是叫人生不起亲近之意的,且她年岁又小,只会叫人拿她当了小妹妹。但她那样凶悍地把前来偷烧粮草的高句丽的人马全打趴,且自己还毫发无损,这原以为她来军中是过家家的大男人们,当然就没法儿再起那小看之意了。
李绩跟颜元那样开诚布公地谈了一回,每议战事时也会带上颜元,让她旁听。颜元是真的听而已,从来不发表意见。
“高句丽大军守城不出,这是要拖着啊。平城那边都打了几回大仗,咱们再这么没动静可不成啊!”这一呆几个月,除了那回偷袭烧粮草,高句丽的人却没有动静了,可不叫他们这些人呆得都快要长草了。
“此处乃是高句丽的垒城,破了此城即可直赶鸭绿江,平壤城,高句丽唾手可得。”
“这谁不知道啊,可问题是眼下这城该怎么破。”
一片死寂,谁都想破城,可眼前这城不好破啊,要是好破,他们早给破了。“守城的高句城有三万之多,我们眼下满打满算也是三万人马,他们据城而守,我们要强攻,难!”
这是事实,一个在场的人都知道的事实,颜元这听了几个月了,一直没吭过声,这回却道:“我们不能强攻,可能从内瓦解?”
“从内瓦解?如何从内瓦解?”有人提出了疑问。
“高句丽今岁大旱,收成并不怎么样。既是要困,断他们的粮草和盐,定能逼他们出城一战。”颜元说出了自己的主意,李绩看了看颜元,“你有什么具体的办法,如何断他们的粮跟盐?”
“烧他们的草,把他们的盐都搬空了,化了也行。”颜元想着,走到那地图上,“我这些日子随着诸位将军勘查地形,我想他们的粮仓定在此处。”
“何以见得!”见颜元指了一处位置,那确实是个设置粮仓的好地方,李绩这般问,却是故意地考颜元呢。
“此处一片空旷,只有一处水源,四处更无人家,唯有一片杂草,无法藏人,只需派重兵把守,要想靠近不被他们发现难如登天。”颜元依着自己的观察说。
“既是难以不被他们发现,那我们又该如何靠近?”
“引啊,我们可分五拨人,分别从四个方向假意要烧粮草,一但被发现,他们定派兵马追赶,一拨,两拨,三拨,四拨,等他们的人马被引得差不多了,要烧他们的粮草又有何难。”
“哎,这主意不错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叫他们防不胜防,不过这主意啊,忒损了点,直叫高句丽的人,跑来跑去的,累死他们。”有那将军说出此话来,李绩咳了一声,不在乎叫他注意下用词。
“确实有些损,不过最要紧还是要有用是吧。”颜元倒不觉得那将军说的话有什么不合听的,微笑着附和,“兵不厌诈不是。”
李绩也是点点头,“这主意是不错,有可乘之机。但还需再探地形,再议此事儿。”
这是为了慎重起见,颜元想了想道:“国公爷,我想自请入城,仔细查看地形。”
李绩张口本欲拒绝,颜元再道:“这些日子,我与蔻娘也跟着学了些高句丽的话,而且我一个未及笄的少女,他们也不会多有防备,这是便宜。”
“国公爷,这法子不错,可行!”颜元这理由一抛出来,更叫那久经战场的将军们听出了里面的玄机,着实可行。李绩来回跺步,却没有回答。
“我们大军扎营许久,耗得越久,军心越是不稳。若有良策,当速战速决。”颜元的话未何不是在劝着李绩,也是在提醒着李绩,他是主帅,两军对垒,最要紧的是如何攻破敌人,她有这样的能力,又有这样的胆识,因何不能叫她潜入城中。
如果颜元不是大唐的公主,任是李绩手下的将士,想出这样的主意,又如此自请,显然是早做好了准备,李绩都断不会不答应。
偏偏,这不是一般的女儿家啊,那是公主,大唐的公主,当今圣上与皇后的爱女啊!
“国公爷,我入军一日,国公爷便道我与所有人一般都是寻常的普通战士,眼下颜元请命,请国公爷允之!”颜元单膝跪下,郑重请之,李绩这头皮都发麻了。“此一次,稍有不慎,你将一命乌乎。”
“颜元知晓,可从军之人,本就该知道那是九死一生,稍有不慎,便马革裹尸。国公爷久经沙场,早已见惯了这些,颜元从军之日起,便报了必死的决心,纵是身死,也绝不皱下眉头。”颜元再次重审,李绩真是,真是觉得眼前这女孩真真是倔强得跟头牛似的啊!
“去吧去吧,哪怕不能摸清高句丽城中的状况,你也得好好回来。”李绩实在是拿了颜元没办法啊,不答应她能如何呢。
“谢国公爷。”颜元表示谢意,李绩能顶着那大的压力给她这机会,她自当感激。
颜元这欢欢喜喜地带着蔻娘往城里去了,李绩抬了眼皮道:“叫人暗中保护她们,万不可叫她有半点损失啊!”
下头的人自是答应的,李绩再次觉得,这圣上跟皇后那是给了他一个大麻烦,天大的麻烦啊!
偏他这苦是半句都不能跟人说,真真是,难死他这老头啊!
那头颜元穿上了高句丽的服装,带着蔻娘往城里去,她这娇娇小小的模样,翻墙进了城也没往客栈去,将心比心的,如果换了颜元是守城之将,于此两军对阵之时,有那陌生的人往城里一转,不生怀疑是万万不能的。
“小姐,我们不去客栈,那该在何处落宿?”蔻娘询问,颜元道:“我们这穿得破烂,往那没人的破庙呆几宿就是了。”
“可是,可是您?”蔻娘想着娘娘这自小娇生惯养的,往破庙呆几宿,得多委屈。
“出门在外的,莫讲究那么多,还有,往后与我说话要用高句丽语,莫叫人起疑。”颜元叮嘱一声,蔻娘听着颜元这老江湖一般的吩咐,实在不知这从未出过宫门的公主,如何懂得这么多?
其实就颜元来说,她是不太想带着蔻娘的,无奈不管是武媚娘还是李绩是绝不可能由着她独自一人往这敌城里来。
但到了这城里,那自是由颜元做主了。果然找了一处确定无主的破庙,天黑了,四处的灯光都几乎灭了,颜元朝着蔻娘道:“你留在此处,我去去就回。”
“小姐,让奴婢随您去。”蔻娘立刻跪下请命,颜元黝黑的双眼望着蔻娘,“你该知道,你早已不是我的对手,我带着你去,你不仅护不住我,出了事儿,反而还会拖累我。”
这是事实,蔻娘无从反驳,她是皇后选来身手最好的女侍卫,皇后将她选出来时,就指着当初那还年幼的颜元与她说,那是她的主子,她要用命来护的主子。
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本需要她保护的主子从何时起,身手已远胜了她。
“所以,你要留在这里,天亮之前我会回来的。”颜元说罢收回了目光,蔻娘欲言又止,颜元再次道:“那么多个侍卫,我为何独独选了你,我想你应该清楚。”
是的,在颜元离宫时,陛下与皇后都给了最好的侍卫来让颜元选择,那些昔日都曾教过颜元武艺,偏偏颜元却选了蔻娘,那恰恰是因为蔻娘听话,听颜元的话。
“奴婢明白了。小姐小心!”蔻娘哪怕再不愿意,也只能选择等待,否则的话,颜元下一次,或许根本不会再让她跟随。
颜元叫了蔻娘等待,自往城中各处而去,仔细留意了何处有防守,有几人所防,哪里的人马最多,一一复看了几回,都记在了心上。
那处她怀疑放置粮草的地方颜元也去了,果然那里有重兵把守,但里头是不是有粮,还需得探明才是。颜元瞧了四处一片空旷,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着实太难了。倒是那后面的水源,颜元灵机一动,陆地不通,走水路啊!
一起这念头,颜元主意大定,自水潜来,慢慢地靠近那处,她的轻功极佳,加之受过特种兵训练,最是善于隐藏,要对付这些士兵并不难。
此处显然当真是粮草重地,颜元看那几大帐都是粮食,心头跳了跳,这准备走了,却闻到一股味道,特别的味道,颜元走了进去,想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呵呵,竟然是油啊,那可真是天助她也,也用不着再来烧这粮草了,有这宝贝,她一人足矣。
颜元靠着身形机动,将那一桶一桶的油都洒在粮食上,确定四处的粮食都洒完油了,颜元在各地点起火来,火势渐成,守粮的士兵们发现了,大喊道:“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快救火啊!”
水被一桶一桶很快地浇向那起火处,不想那火经水一泼,火势更大了,那泼水的士兵更被那突然变大的火烧着了,一声惨叫,旁边的人连忙为那人灭火,可急火攻心,人已昏死了过去。
“怎么回事儿!”这般的变故,直叫这些守军都反应不过来,仍有人不信邪地将水往那水里一浇,火势果然又大了,一片倒抽。
“鬼,鬼啊,鬼啊!”从来没有见过水都灭不了的火,众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儿,颜元却是轻笑了出来。
“什么人!”颜元这笑声竟引来了一人,那人身形一闪竟站在了颜元的身后,颜元大惊,出手便与那人打了起来,颜元才有机会看清那人,竟是她初到辽东时有那一面之缘的黑衣弹琴男,颜元当时就猜到此人不简单,没想到竟然是高句丽人。
“你是什么人,竟敢烧我三军粮草。”这人一开口说的竟是汉话。
“许你们烧得我军粮草,不许我们烧你们的粮草不成。”颜元那样讥讽一问,黑衣男子道:“果然是唐军的人。”
颜元道:“是又如何。”
“敢入我高句丽,我便叫你有来无回。”黑衣男子开口,颜元道:“那得看你的本事。”
想要留她,那得要看他的本事啊!颜元严阵以待,黑衣男子原想着眼前这个不过是未及笄的少女,敢潜入他们的大帐烧了粮草,不过是有些胆气,这身手未必见得有多厉害。如今这一交手,却叫他不敢放松了。
“嘭!”的一声,两人双掌对击,震得黑衣男子被击退了数步,颜元却是不管,捉着这机会道:“后会有期了!”
那身影一闪,很快地消失了,黑衣男子想追都没追上,看那水都无法浇灭的火势啊,一时动弹不得了。
颜元这一跑当然是往城里跑的,路过那同样守卫森严的府第的时,颜元突然心思一转,赶紧地潜入府中,直奔那库房,顺势点了一把火。
她今天在城里转了转,可见过不少大户,点了这一回了,也不在乎多点几回吧。颜元这般想着,那自是要做的,一把把的火点着,很快满城都乱了。
“着火了,快来人呐,着火了,快救火啊!”一声声的高喊,锣鼓声,尖叫声不绝于耳,颜元丢了手里的火把,微微一笑,是不是,该往盐司里走一趟呢。
这会儿乱成这样,任谁也没想到颜元会打到盐的主意吧,颜元是再接再厉,直接把想做的都做了,这盐遇水而化,盐水存着还能用,颜元泼到了地上,一路洒了去。
忙了近小半时辰,那端的叫喊声一片接一片的,还有阵阵哭声,颜元丢了手里的盆,可算是完成了啊。
瞧着这天都快亮了,颜元赶紧的往破庙去,等了一宿的蔻娘看到颜元回来,那是大松了一口气儿,“公主!”
“别的话都不说了,赶紧走!”她这一晚闹得整个城鸡犬不宁的,不赶紧的走等什么时候。等那位反应过来,那可该想捉她往死里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