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败如山倒。
最考验一支军队战斗力之一便是他们战败之时的表现,有的军队转战千里,曾经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睥睨天下。可他们一旦败了,却再也凝聚不起来。有的军队曾经屡战屡败,但却屡败屡战,直到战到最后。
这样的例子历史上有许多,楚霸王和他的楚军曾经就是如此,雄师百战,未尝败绩,可垓下一败,他们却再也没有爬起来。刘邦和他的那帮屠狗辈兄弟们带领的汉军,曾经屡战屡败,可却从没有被打倒,屡败屡战,终于最后成为了笑到最后的人。
这样的例子太多,不以一时成败看英雄。军队同样如此,一时成败算不得什么,关健还是看那支军队如何面对失败。
眼下的许军败了,败如山倒。
刚开始,张峻、张瑾等人还劝宇文士及先出城,再聚拢兵马整军再战。可就在西城门,数支来自各地的几支军队就为了能早点逃出城,已经互相争道,大打出手。甚至有一个蓝田军军官策马践踏军士想要率先出城时,结果被几个愤怒的长安军的军卒拉下马,乱刀砍死了。
小小的广丰仓城的西凉,此时嘈杂一片,各支部队完全没有了友军的情面。完全就是看哪个的人多,各支兵马多是打散跑乱了的,哪支兵马人多点,就可以把别人打开,率先出城。
等到宇文士及等率着千余骑兵赶到时,这里已经血流了一地,践踏死者无数。
见此情景,宇文士及上前喝令数声,也没有半点作用。最后还是张峻、张瑾带着亲卫上前,一连挥刀砍下了数十颗争道的军卒脑袋,才算是镇住了场面。
暂时镇住了场面,各部开始重新收拢兵马,然后按序出城。一时间,出城的速度反而快了起来。
幸好入城的陈军似乎兵力不够,一直在城中各种捕杀肃清那些还落在后面的许军,暂时并没有直接杀到城西。
天依然黑垂,这个漫长的黑夜似乎永远没有天明的时候。
带着在西门勉强聚拢的数千兵马,宇文士及等人也是仓惶往西而走。看着身边的这点还不满万的人马,这个时候,就是连宇文士及也不提什么回军再战永丰了。
诸将现在想的完全就是能走多远,就立即离永丰城多远。
数千人马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路向西奔行,一路上,败军就如滚雪球一般,不断的将那些逃出城来的许军聚拢起来,一起逃命。渐渐的,看到汇聚一起的许军已经有万余人马,后面又似乎并无陈兵追击,宇文士及的脸色终于好了几分。
一勒战马,宇文士及大喝道:“停止前进!”
“大王,这里离城不远,小心陈贼追兵杀到,还是先回长安为上。”张峻小声道,今夜的经历,让他心中对于陈军已经惧怕到了极点,如有可能,他是绝对不愿意再与陈军作战的。这陈军太恐怖了,渭水天险和永丰的仓城对他们就如不设防一样,这仗还怎么打?
宇文士及摇头:“陈贼不过与我军相等,此时突袭拿下永丰仓城,只怕早已经得意的忘了形。诸位将军,眼下正是我们回马一枪反击的最好时候。陈克复肯定看到那千万石粮食乐的不知道姓什么了,刚才我们一路而来,陈军久久不至,肯定是已经疲惫。我们杀个回马枪,他们绝对意料不到,这正是攻其不备!”
张峻还有些犹豫,宇文士及沉着脸道:“我们四万兵马被陈破军杀的落花流水,如果就这样回长安。不但丢了千万石粮食,而且还将落个胆小畏战之名,万一陛下追究起来,也一样难逃干系。还不如回马一枪,万一能夺回永丰仓,不但无罪,还将是大功一件。”
几个将领凑在一起商议片刻,也觉得此事也有几分胜算。毕竟如果就此回去,这败军之责是跑不了的。宇文士及是皇帝的亲弟弟,到时他肯定没事,但他们这几个将军就肯定跑不了了。富贵险中求,此时看到身边已经聚起了差不多两万人马,便不由的想要回身赌一把。
调头回城的命令传下,各部反应各一,基本上有大半的将士是不愿意回去的。有的已经听令转身,有的还停在原地,等着将领的解释,有的根本不顾军令,已经开始悄悄开溜,准备继续西逃。
场面一时混乱到了极点,两万余人撒在渭南的平原上,就如同散放的羊群一样,到处都是。加上天黑,根本连个完整的建制都没有。
在这个情形下,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在一侧的黑暗中,张出尘已经带着五千女兵偷偷的摸到了许军的一侧。
张出尘的五千部下虽是女军,可真论起战斗力来,她们并不比陈军其它兵马差多少,甚至比起那些乡军来,还有强上一些。女军一直是做为京城内卫兵马存在的,在各种装备补给上,都是全力满足的。训练数年,女军也几次参加战争,如江东一战,这些女军就从洛阳开赴江东。虽然最后没有真正打硬仗,但行军数千里,最后小仗也打了几把。训练数年,装备精良,且有过实战经验,此时又是偷袭。
当漫天传来呼啸的箭啸声时,五千女军面前那些散乱的许军被杀了个正着,一个个如吹蜡烛一般的倒下。
箭雨,女军的箭雨是可怕的,十秒一箭,一分钟可以射出六箭。虽然不敌陈军最精良的禁卫军一分钟能开十二箭的记录,但胜在人多。五千女军,几乎同时开弓。
每分钟三万箭,这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五千女军在夜色下,在那昏暗的天幕下射出了箭幕攻击。
散乱而无阵形的许军受此猛烈攻击,几乎是一边倒。
“有埋伏,陈军的弓箭手群!”
凄历的尖叫,无法阻止弓箭手们的缓步推进,女军每人带了两壶箭,每壶二十四支。在她们的阵列后面,张仲坚带来的那些水师兵此时充当了辅兵角色,正带着一捆捆的羽箭跟在她们的后面。
箭幕攻击,如此奢侈的攻击方式,效果也是极其惊人的。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女军已经射出了近四十万支箭。这是何等奢侈的数字,许军据有关中,一年也不过只能制造百万支箭而已。而现在,五千女军在半个时辰内,就射出了许军半年的弓箭产量,这等奢侈的打法,换来的攻击力也是惊人的。
在女军与许兵之间的那片平原上,无数的羽箭钉的密密麻麻,如同下了梨花雨。
只是在那雪地与羽箭之中,还躺满了数千具的许军士兵,此时全都成了刺猬,鲜血染红了一地。
在这金属风暴之前,许军崩溃了。宇文士及不谈回马一枪了,张峻等将领也不去管什么败军之罪了。跑,没命一般的跑。被埋伏打了个头破血流,他们已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根本没有人去仔细观察对面埋伏的是什么人,有多少兵。
跑,争先恐后的跑,没命的跑,撒丫子的跑。
如同溃堤的洪水,肆意奔腾,一泄无际。
为了能跑的更快一点,士兵们丢下了盾牌,又丢下了刀兵,最后甚至干脆连铠甲也脱下丢弃在了地上。
那溃散的兵卒象开了闸的水,象江河浪头,人潮汹涌,一下子把后面的队伍冲垮。到处是一片喧嚣声:“逃啊!逃啊!”“没命了!”士兵四散逃走,互相踩啊、挤啊,轧啊,冲撞啊,武器丢了一地,到处是丢弃的旗帜。
败兵如洪水一样,撒满了渭南平原,到处都是败兵。
当东方的天边亮起一抹晨曦之时,许军败兵几乎已经跑出了十里地,眼看着不到长安似乎已经不打算停下来了。虽然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但没有一个人肯停下来。
就在晨曦渐亮之时,跑在前面的许军骑兵却突然惊惧的发现,在他们的正前方,突然肃立着一团黑色的乌云。
那是乌云,也是铁流!
高耸如小山般的甲骑俱装铁甲迎着东方的朝阳,反耀出一片耀眼的明光,那光芒,耀眼的让他们睁不开眼睛。
晨风吹拂,那一片黑色的铁流上一抹鲜红的盔缨是那么的显眼,如同一朵杜鹃花开,在风中摇曳。
大地在崩裂,雪粉在飞扬,巨大的马槊锋芒闪亮,五百破军重装骑兵如山一般向着许军压去。
破军重装骑兵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力的对着溃散的许军践踏了过去,对着那些连武器都扔掉了的许军溃兵展开了如屠杀一般的冲锋。
赤手空拳、惊惶失措的士兵们被雷霆而至的重骑兵直接撞飞,落下,践踏如泥。
当五百重装骑兵踏过,陈破军率领着各种兵马已经从后面紧追而至。早已经被重骑兵践踏而失魂丧胆的许军,此时已经毫无战意。在发现逃跑无望之后,大部份都蹲地抱头投降了。
永丰一战,从半夜打到上午,四万许军战死八千,另外还有近三万人投降,只有千余漏网之鱼。许国各路增援的兵马一夕尽丧,连关中的最大粮仓永丰仓与那仓中的千万石粮草,也尽落陈军之手。(未完待续。如果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