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口声声强调对骆启霖一片真心,终于让骆启霖有了表情。然而这个表情并不是绿萼期待的动容,而是厌烦的蹙了蹙眉:“你说人立身于世,是情感重要还是道德重要。”
绿萼通透,又哪里听不懂他话里的含沙射影:“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侯爷你是天之骄子,怎可没有几个美妾,岂不让人笑话。”
“可是我愿意!”
一句我愿意,彻底压垮了绿萼,昔日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一个姑娘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凭什么,她苑苑凭什么?她母亲是商贾之女,父亲只是教书先生,她凭什么得到这么多人的爱。
从前我也是千金小姐,也有父母疼爱。家道不比叶家差,可是造化弄人,生生让我低了一等,只能依靠她的施舍过活。为什么连我喜欢的男人都只爱她一人。
凭什么她可以光明正大的陪在你身边,而我已经不要名分了你还是不愿垂怜我。”
说着已是泪流满面,泪水化开了伤口,绿萼疼得直叫。
骆启霖一直冷眼旁观,觉得她太没心肝,竟能这样颠倒黑白,将曾经帮她的人诋毁得一无是处。
人心变黑了,谁也帮不了她。
“看来,上次对你的敲打都白说了……”
此番话,听在不同的人耳里,便是不同的意思。绿萼被悄无声息的送走,所有知情人都瞒着苑苑,一是因为绿萼是她一手培养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怕她伤心,二是她眼里揉不得沙子,知道之后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动静。
如今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出不得什么差错。
小喜出来的时候苑苑也蒸好了冰糖雪梨,正在哄圆玉吃。
“那乳娘中毒也是因为受了牵连,先让她回家休息吧,你帮她治治,别亏待了她。”
“是,你不用操心,这些事我都会处理好。”
“你再看看,圆玉有没有事,需要抓什么药。还有新的乳母,你着人去找,一定要慎重,别中了有心人的圈套。最好是家生子,不然也一定是身家清白之人。”
“苑苑你就放心吧,这些事情我都会做好的,骆家叶家有几百口人呢,总还有生孩子的。”
说起乳母,苑苑心情不免有些失落:“圆玉是早产,我的奶水不好,后来因为有乳母在,两副回奶的药喝下去,现在真真是有心无力了。”
“不妨事,乳母还能找,总不会让圆玉小姐饿了肚子。”
苑苑突然发现,现在她的帮手只有小喜了,绿萼伤了脸,也不知道她情况怎么样。
“唉……,多亏了你一直在我身边,之前还想着总要放你归江湖的。你与孙耀祖的事总要有个结果。可看如今这种情况,你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说起孙耀祖,小喜有些不自然,她同孙耀祖之间感情似有似无,孙耀祖对她也是若即若离,实在伤人,如今离了青州距离远了也就不想了。
可苑苑再说起来,她才发现没有想像中的淡定。
“好端端提他做什么?”
“可你们到底是从小定下的婚约,师父也是想给你找个好归宿,如今他修为尽失,天山的担子也卸下了,更有心思管这些闲事。你们逃得了一时谈不了一世,有师父和药王在,你们迟早都要被绑在一处的。
倒不如趁如今大家都年轻,你们两主动培养培养感情。”
小喜是天山老人一手养大的,虽然没收作门内弟子,可也给她找了个“好归宿”。这个归宿就是药谷的少主孙耀祖。
药王和天山老人都一致认为,这桩婚事简直完美。不仅门第差不多,两人还是欢喜冤家。
可小喜和孙耀祖本人却不这么想。孙耀祖觉得小喜太暴力,没有女孩子的温柔,小喜觉得孙耀祖太阴柔,没有男子气概。两人就这样谁也看不上谁。
“罢了罢了,再说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我倒有事同你说!”
“什么事?”
“绿萼去庄子上了,一来为了养伤,二来也是为了请罪,她管理的小厨房出了问题,把朱砂掺进糕点,差点害了小姐。她于心有愧。”
苑苑心中疑骆顿生:“投毒一事到底是为何?”
“是小丫鬟不当心!”
“当真?”
“当真!”
苑苑信任小喜,虽然有怀疑,却没多问。她不相信这样处心积虑竟然只是无心之失,但是这件事骆启霖和小喜都参与了调查,而这两个人是最没理由骗她的,她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她选择相信。
“那往后,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让夜莺来帮你吧,大家都是自己人,也好办事些。”
小喜深以为然,人心易变,也只有自己人还能靠得住些。像绿萼,从十三岁就长在苑苑身边受她的恩惠,却还是生出了怨恨。
天山训练出来的人,到底比半路捡来的要可靠些。
“那好吧,让夜莺来帮我,接手绿萼的事,将来绿萼养好了伤,就让她单纯的伺候人吧,若是她想嫁人也好,我帮她留意个好人家。”
苑苑愕然:“怎么听你的意思,是要把她排除在咱们之外啊?你们何时有了矛盾。”
苑苑很聪明,总是能从蛛丝马迹中抓到线索,小喜却不怕她知道,纸包不住火,瞒不了她一辈子既然早晚都要知道的,早一天晚一天也没那么重要。
“是啊,她到底不算你的心腹。她是普通姑娘,你却不是普通贵女,咱们做的事,有些并不适合让她参与,还不如现在给她留好退路。”
苑苑一想,觉得不无道理。女大不中留,上次去长公主别院之前,她试探过一次,绿萼眉间隐约见了春色。若她真的有心嫁人,她就不该强留,自古以来,奴婢叛主的案例要多少。
而且家贼难防,若身边的丫鬟真起了心要害她,还真是防不胜防。
“那你看着办吧!”
苑苑觉得有脑子有一丝光亮闪过,却又抓不住,索性便不想了,一心放心圆玉身上。待圆玉喝完小半碗冰糖雪梨汤,才让人去给夜莺办户头。
夜莺是暗卫,暗卫是没有身份的,现在要在人前行走,自然是在衙门备个案,以防哪日冲撞了贵人,查起来就麻烦了。
对外就宣称是她的陪嫁,左右没什么人见过她的陪嫁。再则,也没人会在意她的陪嫁是人,除非是对她别有用心之流。
“绿萼去了庄子上,咱们也不能亏待了她,你派去给她送点东西,不能短了她的吃喝,药材也要用好的。以前药王给我制的去疤痕的药膏还剩没剩,剩多少都给她送去。
她爱美,脸上留了疤痕可怎么好。”
小喜在心中叹气。苑苑太重情了,一旦自己认定的人不遗余力的对她好,可是人心易变,绿萼到底辜负了她。
那侍卫啐了一口:“绿萼姑娘,你还是省省吧,侯爷这会儿可没功夫管你。你也别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了。侯爷啊,对你没兴趣!”
“你胡说,侯爷若是心里没我,又怎么会将我送出来。等侯爷来看我,看他怎么收拾你们!”
侍卫不怒反笑:“绿萼姑娘真是天真得可以,你下手害的是侯爷心尖上的人,他又怎会再怜惜你。我们堵你的嘴是为了你好。
你这一路骂骂咧咧,若是让有心人听到坏了主子的名声,你连去庄子上静养的机会都没有了。”
侍卫的话如当头棒喝,敲醒了绿萼。圆玉是苑苑的女儿,同时也是骆启霖的女儿,害圆玉不行,必须得从苑苑下手。想清楚了,绿萼也就冷静了,骆启霖肯定是生她的气了,所以她应该乖乖的待在庄子上,等骆启霖消气了她才有机会回来。
绿萼已经疯魔了。
小喜没有见她,只是把带来的东西给了侍卫便拍马而归。小喜前脚才走,后脚就有一辆马车与绿萼的马车擦肩而过。
管道上常有人来往,骆家的侍卫并没有在意。
送走绿萼,骆启霖暂时松了口气,希望苑苑不会怀疑才好。
用过早饭不久,叶思远被贬官的消息传来,曲氏的脸色不好。“从前虽然没权,但好歹是二品官儿,如今倒真是操了他的老本行了,去国子监教书。”
曲氏冷哼一声:“哼,做一辈子教书先生,却教不好自家女儿。”
这厢曲氏正抱怨着,那厢宫里送赏赐的人就到了。骆启霖吩咐人摆了香案,携着一家人去接旨。曲氏抱怨不停。
“肯定是叶思远贬官的事,这种不光彩的事侯爷为什么还要摆香案,这么大排场去接旨。”
现在的曲氏越来越偏激,凡是关于苑苑的事她就看不顺眼。
“老夫人,这是圣旨不能乱说的,若是亲家老爷贬官的圣旨,那就送去叶家了,不会送来侯府的。”
曲氏狠狠的瞪了老嬷嬷一眼:“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老嬷嬷悄声不语,苑苑也装作没听到。
传旨太监提着嗓子叫了一声:“圣旨到!”
骆家众人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骆家妇苑苑温柔敦厚,是为妇女典范,朕念及新婚,特赐嫁妆一百抬,以贺新婚!钦此!”
“臣女接旨,谢皇上隆恩。”
骆启霖顺手塞了一个荷包进喧旨太监袖里。喧旨太监笑得见牙不见脸:“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啊,皇上是念着骆家的。”
“是,谢皇上恩典。府里备了茶水,请公公移步!”
“不了,东西送到,奴才还要回去复命呢!”
“公公慢走!”
一道圣旨把骆家众人砸傻了,苑苑什么时候就成了典范了,若天下女人都如她这般,还不反了天了。
但是不管怎样,喧旨太监说得没错,皇上念着骆家呢,而这个恩典是冲这苑苑的面儿来的。
御赐的一百抬嫁妆,多让人眼红,曲氏心思转了一圈,自然打上了这嫁妆的主意,只是当下骆启霖和老太爷都在,她不敢贸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