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安岑突然打住,盈满雾气的眼里有几分苦涩。
“然后呢?”九九好奇追问,连手中的柳橙汁都没兴趣喝了。
兰念也十分诧异,原来表姐还有这么个心上人,她握着安岑的手臂,眼睛明亮美丽,“表姐,后来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和好了吗?那他又是为什么出国呢?他为什么要娶别的女人?”
安岑没有回答,似乎是想逃避那一段过去,妩媚的唇角浮出一抹苦笑,“不知道呢。”
“照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小岑你都应该去华盛顿问问他,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吕颖发表自己的意见。
九九也觉得有道理,赞同地点了点头,“岑姐,他什么时候结婚?”
“十二月二十七号。”安岑喝了口水,长长的睫毛垂下,阴影里,她的面容竟是那样的悲伤。
九九心里的弦似乎被触动了,相爱的两个人,不应该什么都不努力就错过彼此,否则往后就要用一生来后悔,如果秦初娶了别人,不止是秦初后悔,就连安岑,也会一辈子活在遗憾中。
都说不轻易言说的爱,才是最深重的,安岑与那人纠纠缠缠也有数年了,她却从来没有提起过,也许真的爱得太深了,太痛了,反而不敢提起,因为每当提起,心脏就会痛得仿佛要裂开一样。
就像当年她独自在法国的时候一样,每个深夜里,她躺在地面上拥抱自己,双眼朦胧。
如玉少年的模样,随着年月在心中淡去,她发现她越来越记不起兰仲文的模样,这个认知使她害怕,她只有每天看着他的照片,以此来让自己记住。
所有人都挡不住岁月的摧残,它会无情地拿走你所珍贵的回忆,痛苦的时候,你希望年月过得快一点,你害怕见到那个人。而当你开始想不起的时候,你开始恐惧,你想回到过去,你想再见见那个人。
岁月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曾经让你撕心裂肺痛苦的人,最后却变成了你记忆深处最怀念的故友。
九九知道,如果她离开了兰仲文,那么她就等于死掉了,如果失去他,这辈子,九九都不会在开心起来。
她知道安岑是个性格强势的女孩,可以撑着痛苦走下去。
可是,如果可以得到幸福呢?
为什么不去争取试试呢?
万一秦初也像兰仲文一样,在等着她呢?
安岑和秦初,一个强势,一个骄傲,一个执拗,一个敏感,一个直率,一个寡言,这样的性格都属于强者,一旦遇见,犹如天雷勾动地火,激烈而迅速。
但强强相加,往往下场是彼此都执拗得不肯低头,这导致他们经常冷战,谁也不肯屈服于对方。
这跟她和兰仲文的感情大不相同,九九和兰仲文的感情一直是九九依赖着对方,但凡吵架,九九就会想起兰仲文的好,害怕失去他。而兰仲文会担心九九哭泣,怕她眼睛哭伤了,所以他会立刻哄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她害怕失去他。而他,漫长的年岁里,他习惯了对九九好,什么都为她考虑,所以,他每次最先考虑的不是自己难不难过,而是九九难不难过。
而九九也非常好哄,就算吵架的时候,九九也习惯去听兰仲文的话,只要他哄她了,两人基本就和好了。
九九可以预见,安岑对秦初的感情,不比自己对兰仲文的少,只是她性格强势,不愿去承认自己做错的事情,固执地关起了自己的心扉。
也许安岑需要一盏明灯,指引她,走向秦初的方向。
她陷在黑暗中,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她也没有主意,即想去,又害怕秦初不想见到她。
思及此处,九九握住安岑的手,眼珠异常宁静,“岑姐,我们订机票吧,晚上回去我就去跟兰花儿说,我们陪你一起去华盛顿。”
安岑不答话,心中乱作一团,她自己也没主意,万一,他不想见她呢?她伤透了他的心,是不敢在期望他的原谅了。
安岑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恍若失神。
“岑姐,当年兰花儿给你的选择题,你选了第二么?从此以后,无论你多么爱他,你都要抹去,就当彼此从来没认识过?”九九的声音很静,然而话里行间却有种坚持的味道。
“我……”安岑动了动僵硬的指间,当时她选了第一,可是一直没有机会,纠缠的几年里,她一直办不到全心的相信他,以至于最后,为了放过彼此,他们走上了背道而驰的路途。
“岑姐,你可以做到,这辈子在也不爱他了么?”
做得到么?
安岑问自己,如果可以忘记,也就不必苦苦思念了吧?
“既然你还爱他,那么至少你要为自己努力一次,两个人就算在相爱,也不能只有一方付出的,岑姐,一方付出的爱叫一厢情愿,双方都付出的爱,才叫爱情。”九九定定看着安岑,声音里有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兰念楞了一下,支持九九的观念,“没错啊表姐,虽然我还不懂爱是什么,可听了你的故事,我都特别好奇秦初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了,表姐,我们就去华盛顿吧,就算大闹婚礼,也要去问个明白,我举双手支持你……”
兰念话还没说完,就被九九出声打断了,她的笑容懒洋洋的,一派温柔,“念念,你只说了来香港过圣诞节,你不能去的,你26号就得回去上课,还没放寒假呢,别耽误了学业。”
“就让我一起去嘛。”兰念努嘴。
“不行,你得回家去,不要荒废学业,等寒假再来香港玩吧。”
“嫂子……”兰念绞着手指,撒娇。
“不行。”九九一口回绝,“你哥不会同意的,我了解他,你还是乖乖回广州去吧。”
九九嘴上这样说,其实是有小心思的,兰花儿都不知道肯不肯让她去呢,要是在带上念念,那肯定会被兰花儿拒绝的。
为了以防万一,念念还是回广州念书比较妥当,她也好盘算晚上怎么跟兰花儿说。
安岑眼底弥漫着一层雾气,显然动摇了。
吕颖见了,适时开口为她决定,“小岑,我知道你还喜欢他,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决定,就让我们帮你决定吧,这里有三个人,三个人都支持你去找他,我们总不会害你吧?所以,少数服从多数,我们明天就飞华盛顿吧,至于圣诞夜的事,有兰少在,绝对没问题的。”
“没错,小颖说得很在理,同意。”
回家的路上,天色将晚,九九坐在安岑的敞篷车里给兰仲文打电话,她嗲着声音说:“小兰花,你现在在哪里啊?”
兰念和吕颖都瞪大了眼睛看她。
小兰花?!
这称呼,这声音,也太黏糊了吧。
没想到兰仲文平时看起来一副冷淡高贵的模样,背地里这么重口味啊。
两人掩着嘴偷笑。
电话彼端的兰仲文挑了挑眉,眼珠淡漠,“在公司呢,小九九,有何贵干?”
这声音一听就有古怪。
“小兰花啊,我现在要回家了,你也快回来好吗,我想你啦。”九九摸着自己纸袋里的性感睡衣说,她心里盘算着,兰花儿只有那时候最好说话了,所以晚上,就用美人计降服他了。
彼端沉默了下,九九听到了文件翻动的声音,然后像是有杯水被倒翻了,他低沉地啧了一声,才问:“九九,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我想你了啊。”九九想了下,觉得不对,又问:“兰花儿,你现在在干嘛啊?”
“开董事会呢。”
一句话差点让九九风中凌乱,所以他就在董事会上,这么跟自己聊上了吗?
九九尴尬摸鼻,“那没事啦,你先忙好了,对了兰花儿,你晚上几点回家?”
像是有心灵感应般,他温柔着声音问她,“九九,你想我了?”
“是呀。”
“好,那我等下6点回家,估计7点就到家了,你饿了就先吃饭,不用等我。”
“嗯。”
收线后,九九一直没说话,她支着脑袋,一副暗喜的模样。
兰念和吕颖看九九古古怪怪的,心想有猫腻,两人对视一眼,抢过她怀中抱着的纸袋,搜出了一套黑色性感睡衣。
吕颖的玉指捏着睡衣的细肩带,和兰念仔细端详了下,黑色的蕾丝旋转在空中,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这种睡衣一看就是极妩媚诱人的,两人的嘴一下张成o型。
吕颖诧异,“omg的,原来兰少喜欢这种风格。”
“想不到啊。”兰念支着下巴,没想到哥嫂的夫妻生活这么和谐,外表冷冰冰的大哥,看来心里也是放荡不羁的嘛。
九九的脸一下红透了,抢回睡衣塞进袋子里,表情恼怒,“就一套睡衣嘛,有什么的。”
“哦?”两人忍不住微笑,意味深长的看着九九,“没什么?”
九九忸忸怩怩,答不上话,只好转移话题,“好了,念念你是未成年,不要知道那么多。”
兰念不以为然,“嫂子,我们的年代跟你们的年代已经不同啦,我们是新新人类了,我懂的东西太多了,也许说不定,比嫂子你懂得还多呢。”
她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人小鬼大,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吧,况且朋友姐妹们一直在说这些事,她多少是懂的啦。
正所谓三年一个小代沟,五年一个大代沟。
九九和兰念相差了十来岁,想法当然是差距个十万八千里的了,在加上时代急速前进,80年代家境优渥的孩子,更有要求,注重自己的内心世界。
兰念这话,九九倒是同意,兰念看着年纪小小的,但心智很成熟,冰雪聪明。
不理解的东西,不一定是不好的,每一个年代都该有一个特点,这样证明世界也是在前进的,想让自己的心活得年轻,那就是别承认自己老,去融入这个五颜六色的绚烂世界。
兰仲文回来的时候,九九正坐在梳妆台上梳头发,明晃晃的镜子中,她的眼珠像海洋一样沉静,乌黑的短发散发出淡淡的幽光,衬得她的肌肤越发欺霜胜雪。
逆光的阴影里。
兰仲文淡笑着抱住她,浑身散发出温柔的醉人气息。
他微微俯下身子,伸出手指托起她的下巴。
九九笑着面向他,面容被强烈的光晕包围着,有些模糊透明。
他离她那样近。
“我回来了,想我了吗?”兰仲文微微一笑,薄薄的唇贴在她的唇上,紊乱的呼吸洒在她的唇间,似有若无地,缓慢厮磨着。
“想。”九九微笑,抬起头,以唇凑向兰仲文殷红的唇。
望着她明净的眼眸。
兰仲文的心漏跳了几拍。
他闭上眼睛。
薄唇沉浸在她美得令人晕眩神迷的唇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气息薄弱的九九挣扎着推开他,“等一下,兰花儿。”
兰仲文笑着离开她的唇,眼眸深处意犹未尽,“你的肺活量太弱了,有时间的话,你要练练潜水了。”
“我去,正常人的肺活量就是我这样的好吗?像你那样的肺活量,才是不正常的呢。”
“嗯哼。”他居然认同了,视线还停留在她的唇上,声音温柔。心里被沉甸甸的幸福塞满,他靠了过来,优雅中带着暧昧。
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吻住她的唇!
九九突然扭过头,避开了那抹温热的气息,“你事情忙完了吗?”
“嗯,我的就忙完了,至于其他人,还在加班呢。”兰仲文这样说,眼底已带上一丝幽怨,“九九,你叫我回来干嘛?”
其实他心里已经猜到了,但是他就是故意要逗她。
九九嘿嘿一笑,掩住唇说:“当然是因为我想你嘛。”
“多想?”他眼底染上一丝玩味。
“自然是很想很想了,宝贝儿,我们已经很久没一起洗澡了,不如我们……”
九九话还没说话,整个人就被兰仲文横抱了起来,他看着她,眼眸深处的淡漠早散去了,变得闪山水般明净,“那还等什么,我们去洗澡吧。”
雾气萦绕的浴室里。
九九笑着拧好一条湿毛巾,摆在兰仲文头上,他挑眉看了一下,这么殷勤,看起来事有蹊跷。
见此番场景,他故意不说话,靠在浴缸边沿看着她,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他的美丽,就像狂暴的龙卷风,强烈得足以摧毁一切。
九九楞了一下。
尽管天天见到他,却还是觉得惊艳。
不知道他这妖物是怎么长大的,举手投足间,皆是雍容高贵,看得越久,越觉得他诡异得漂亮。
在这世间上,当真只有绝色二字能形容他了。
九九看得心猿意马,连呼吸都有点不稳。
她捂着噗通噗通的小心肝挤到他身后,殷勤地给他搓背,笑容甜美,“宝贝儿,舒服吗?”
兰仲文轻轻嗯了一声,眼睛眯成一条缝。
看来是极享受的。
九九内心一喜,靠到他肩上,“呐,宝贝,我问你个事好吗?”
“嗯。”他心情大好的说:“你问吧。”
“你知道安岑和秦初的事情嘛?”九九旁敲侧击。
闭着眼睛的人突然掀开一条眼缝,眼眸清寒,“九九,你打听这些事情干嘛?”
“宝贝,没干嘛呢,我就是今天听了岑姐跟秦初的事情,嗯,有一部分岑姐不肯说,你能告诉我吗?”九九不敢说实话,看他这表情,十之八九不想九九参合安岑的事情,所以出国的事情,还是等下说比较稳妥。
“九九,你在打什么主意呢?”
“真没有,兰花儿,我真是单纯的好奇,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兰仲文颔首,“我是知道,但安岑不想说,我也不能透露,这事她的隐私,知道吗?”
“连我也不能告诉吗?”九九指着自己,瞪眼。
“嗯哼。”他淡淡答道。
“我靠。”九九霍地从水里爬了出来,裹上浴巾,“你不信任我!”
兰仲文拉住她的手,身子还坐在浴缸内,眼神宠溺无奈,“怎么了?耍小孩子脾气了?”
“才没有!”她一把把一件黑色睡衣砸在他头上,“亏我今天还去买这个,你太让我失望了。”
兰仲文空着的手接住那件薄如蝉翼的睡衣。
他低头看着,神情迅速恢复为温柔。
九九居然买了这个。
他的肩膀笑得有些抖,与此同时,他的神情有些出神。
不知道九九穿上这件睡衣会是什么样子。
他凝神想了下,把九九拉回怀里,“知道了,洗完澡我就告诉你好不好?不过你等下要穿这件衣服给我看看。”
九九噗呲一笑,磨了半天嘴皮子,他是被这件睡衣降服的?
还说什么这是别人的隐私。
哼哼。
这个闷骚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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