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英看不懂曹仲玄那一套泡茶的道理,早就失去了耐心,“国后娘娘晕厥,你竟然……竟然……泡茶喝!”
曹仲玄意态闲闲,开始往不急不缓道:“急什么,你的主母娘娘休息好了自然就会醒过来了。”
元英气结:“你……简直太没心肝!等娘娘醒了后,我一定要告诉娘娘,让娘娘在国主面前告你的状,最好是让国主将你贬谪到边境受苦去!”
曹仲玄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元英的聒噪。
烫茶泡好之后,曹仲玄将茶碗端至嘉敏床边,那茶碗亦不同一般的浅底阔碗的茶碗,如竹节般又深又直,茶香随热水袅袅而散,如乳白色的绸带袅袅飘向嘉敏的鼻息。
就连元英也住了嘴,嗅了嗅鼻子,叹道:“好香!”
嘉敏嗅到茶香,悠悠醒转,见到眼前茶杯,索性接过陶醉地轻嗅,冲曹仲玄莞尔,“公子此茶为点茶法,又有一股不同于茶香的清甜淡雅的香气,是用湘水的妃子竹做的茶罐储藏茶叶,累日之下,茶香浸润了竹香,竹香却又并不夺味,可见曹公子也是清雅之人。”
曹仲玄的唇角勾了勾,带了丝不易觉察的清冷笑意,而语气却依然冷冰冰的:“娘娘品味,果然为茶中高人。”
“既然公子如此有心,若是本宫不品尝,岂不是暴殄天物?”嘉敏双手举碗轻轻小缀饮一口,点头赞道,“果真为茶中一绝,品之不俗,此为二炭二沸之茶,炭为巫山上所产香兽,茶水则是清晨荷花泉附近的兰草滴露,在花椒树下埋了一年有余,至于茶叶……”
嘉敏搜肠刮肚地想了想,可就是想不出这茶叶是为何种名贵茶种,她位尊国后,又是精于茶道,天下名茶皆已尝遍,却独独品不出此茶出自何处。
她又细细品茗许久,那入口的芬芳回甘的滋味妙不可言,若是在躺在床上品茗倒是可惜了。
她下了床,来到静室廊下,只见此地处寺庙后院,矮松苍翠挺秀,溪水潺潺,更有无数白石累累,清风徐来,松涛阵阵,忽然传来一阵桂花、蜂蜜的甜香,可寺院中并无种植桂花树,也并无蜂蜜啊!
嘉敏闭了眼顺着香气清嗅,竟回味到口齿之中的茶香也有桂花、蜂蜜之味,她心中一动,睁开双眸,果然顺着香气,在一处陡峭的白石缝隙中找到了一株茶树,那茶树大概已有百年之久,枝干虬结,干枯如柴,唯有寥寥数根茶叶如银针峭然绽放。
嘉敏指着那一茎茶树笑道:“找到了!名寺出名茶,想不到这么好的茶倒是出自与你这静室的门前,此茶长于百年寺院中,受香火氤氲,受寂静之喜,所以茶叶有清苦之味,若是如此,也只算得上茶中精品,但若论上品之茶,还是差远了。公子是如何让清苦之茶有花香花甜味的呢?本宫猜,公子是将茶叶放置在干花之中吧?”
曹仲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看来什么都躲不过娘娘的眼,只是娘娘有一样没有猜中,这茶中实则有十二种花香,娘娘今日只猜中了桂花。”
“哦?”嘉敏大感意外,再细细轻嗅品茗,果然隐隐还有其他的花香作衬,只是无论如何,便再也不能嗅出是何种花了。
曹仲玄淡淡道:“今日品不出,下次再来品。”
“喝了曹公子的茶,果然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似乎所有的烦恼都已经随风而去,曹公子的心意,本宫心领了。”
曹仲玄的玲珑心思被嘉敏看穿,耳根子又不争气地红了,他避开了嘉敏的凝视,有些尴尬地掩饰道:“娘娘不过是喝了敝院中的一杯苦茶而已,什么心意不心意的。”
夜色将近,是该走了。
嘉敏拜别了寺中长老,在众人的拥护下出了寺院。
她亦不知,曹仲玄屹立在廊下,久久望着她的仪仗,默默无语,此去一别,又不知何时再会相见?
周嘉敏,你可知,这株茶树是我为专门为你培植养护的,但愿你每次出来品茗,心情都能好一些。
当然,我更愿意你永远都开心喜乐,永远都没有忧愁烦恼。
直到嘉敏的凤辇望不见了,他才怅然若失地回到静室中,望着桌上的残茶,端着茶杯自嗅自品,却是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