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佩痛到吐血不止,嚎得嗓子都哑了,却只能看到那些皮整整齐齐地码在她面前,阻隔在她和路归月之间。
    透过这层透明的皮帘,她看见路归月狠绝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后悔。
    “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让你活到现在?”
    “的确是因为你与千风身上的蛊,我担心伤了你也会牵连到他。”
    “但也是因为你这身气运,它是我师弟心甘情愿给你的。”
    “嘶,哼。”瑶佩从疼痛中挤出笑声,“所以你现在不爱他了?看来,比我也没好到哪里去。”
    杀气削完皮肉,已经到了里面的心脏,削下来的薄膜已经是淡淡粉色,上面还有血管的痕迹。
    鲜红的心脏越来越薄,血液因某种力量停止流动,但疼痛却没有因此减少。
    路归月好奇地看着她的伤口,又认真地研究着空中排列的每一张薄膜。
    同时说道:“原来你所谓的喜爱这么脆弱?”
    视线转移到瑶佩身上,她好奇地问:“有件事我很想知道,到底加了多少层伪装,才能让你这颗黑心看起来如此鲜红?”
    “你不相信感情,便以为是我变心了。真以为你靠蛊虫骗来的感情能动摇我?你问问你自己,现在的东千风还如十七年前一样待你吗?”
    路归月笃定地眼神让瑶佩回忆起了这些年。
    初时东千风是把她捧在手心的,可是没过多久,他的修为每上涨一次,对她就会冷漠一分。
    就在前几日,东千风甚至准备与她断交,只是被她强行打断了话题,阻止他继续开口而已。
    她仔细查探过牵情蛊,根本没有异常,提到路归月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波澜。
    什么问题都没有,他只是不爱她而已。
    路归月的话揭开了她最后一层遮羞布,一股屈辱感由心而生。
    瑶佩怒道:“你偷窥我们?”
    路归月回道:“何须偷窥?你我从头到尾都知道,他的心究竟在哪里,你上蹿下跳这么多年,我从未放在眼里。”
    “我若要杀你哪用得着折腾这么久,大厅里那一招不过是试探罢了,事实证明,伤害你根本不会影响到千风。”
    她靠近瑶佩,低声说:“既然与感情无关,那你再想想,我今日过来是为什么?”
    是秋谷,她知道了!
    不可能的,秋谷的命牌不可能灭,修仙界里联系不到哪个人实在再正常不过。
    路归月心思缜密,这不过是她的试探而已。
    瑶佩眼神颤抖,又强自镇定下来。
    自始至终只有些许眼神出卖了她,因为胸口的剧痛,这点不自然的眼神也说得过去。
    她的确了解路归月,所想的一切也没有错。
    只是路归月今日多番试探,内心早已猜到个七七八八,即便只是一个眼神的异常,也足够她肯定自己的猜测。
    嘭!
    路归月直接将手伸进她的胸腔,捏爆了薄得像纸一样的心脏,血液溅得两人脸上一片斑驳。
    “啊!!!路归月,你不得好死!”
    “说!秋谷在哪里?”她血淋淋地手掐住瑶佩的脖子,恶狠狠地问道。
    瑶佩咬着牙回道:“我听不懂。”
    路归月手上用力,掐得颈椎骨咔咔地碎裂,又问:“现在听懂了吗?”
    不论是剧痛还是骨头碎裂的声音,瑶佩都难以招架,不得已改口:“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
    确认她说的是真,路归月才收了一切手段,任由瑶佩从墙上滑落,在洁白的墙面上涂出一条血痕。
    得了自由的瑶佩靠着墙壁拼命喘息,喉咙里一直发出咯咯声,像风吹过破裂的窗户纸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来,给自己喂了一颗丹药。
    大乘神君造成的伤自然不是普通的丹药能修复的,她吃的是止痛的药。
    等疼痛缓解一些,她才调动体内的神力修复身体。
    “很熟悉吧,呵呵,是秋谷的。”
    瑶佩开始娓娓道出真相。
    “他以为我不知道,可惜天降劫灰那一天我就看出来了,他是一株琉璃草。”
    “琉璃草啊,我一生与灵植为伍,太知道该如何使用一株能化形的灵草了。所以我费尽心思帮他找到了极昼秘境,让他得到扶桑神木的传承。”
    路归月蹲下身与她视线齐平,问道:“他从没害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呵呵。”瑶佩笑着说:“是啊,本来我也想过放过他。可谁叫他和东千风一样,满心满眼只有你呢。他失忆前的最后一件事是为你布置山谷,恢复记忆后的第一件事也是找你。”
    瑶佩眯着眼睛不解地问:“路归月,凭什么这一切都是你的?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心里永远都是你?而我呢,我什么也没有,我哪一点比不上你?”
    “后来我想通了,得不到的,我自己会拿。东千风也好,宗内的其他人也罢,我要这里每一个人都只能羡慕我,崇拜我。而你的一切,都会属于我。”
    路归月:“你做了什么?”
    瑶佩:“你不是都猜到了吗?我把秋谷做成了神蛊,牵情蛊。”
    “你找遍整界也找不到这蛊,因为它本质上不是蛊虫,而是一株神级琉璃草。看到没,就是我门口那一株,秋谷的身体就埋在底下,我碾碎了他的神魂,换成了蛊王的,然后我亲手挖了一个坑,将他种在地底,长出的琉璃草心中便是牵情蛊,只要喂食了你的心头血,便能牵走你的情。”
    瑶佩多年心思一朝吐露,索性说了个痛快。
    她得意地看着路归月,继续说道:
    “你找秋谷?他就在这里呀。你每一次飞过灵植峰,经过我的小院,明里暗里进来我的洞府,都有路过他呀。”
    听到这里,路归月慢慢转头看向大门口。
    那株最茂盛的,再普通不过的灵草,已经变成了透明的琉璃,而地底下,成千上万根透明的根须裹着一具白骨,依稀能判断出是一位少年的骨头。
    瑶佩殷勤地为她解释着,生怕她看不懂似的。
    “只要趁他人形的时候做完这一切,到死他都是人形,只要这株新的琉璃草没死,秋谷就还‘活着’。”
    “你看,秋谷的神魂养了蛊,一身血肉也慢慢被这株琉璃草吸收干净。每一阵风吹过这株草,其实都是秋谷在向你求救,可是你没有听到。”
    “你一句都听不到,哈哈哈哈哈哈。”
    “咳咳。”笑得太急,她呛咳两声又兴致勃勃地说道:“你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他长出的蛊远超我的预料,不仅能得到你的爱情,还可以瞒过大乘修士的眼睛。”
    “现在我是神蛊的主人,只要我不主动献出生命,它就永远不可能解除。你尽可杀我,可惜这样做,你也拿不回属于你的东西。”
    “要谢就谢谢你的好师弟,谢谢秋谷。”
    路归月看着白骨说不出一句话,她走过去想接回秋谷的遗骨,却只看着骨架在风中消散。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入道的时候,秋谷的死劫便已经开始了。
    秋谷当然能种出完美的蛊虫,因为琉璃神草有一颗虫心。
    这才是他真正的死劫,他没有挺过去。
    “承蒙昔日厚谊,愿吾神力所及之处,护你一方安宁。”
    昔日承诺犹在,路归月甚至能想象到他脸上的骄傲与欣喜,还有眼神里炽热的光。
    他从幼童长成少年,一年比一年稳重,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力量,能守护一切想守护的东西。
    那时的他该有多激动。
    可是现在,只剩这一株琉璃草。
    他因虫而生,也因虫而死。
    这是他的宿命,是天道帮助瑶佩的手段。
    东千风说得没错,天道不全,所有人都在不得善终的旋涡里轮转,生不如死,死也不得安宁。
    “你曾经得过他的敬爱,现在还享受着他的气运,你利用他的一切换来一份虚假的感情 。”
    “可是你既知道秋谷是琉璃草,又怎么会想不到他为何一直喜爱你,善待你?”
    “因为曾经的瑶佩不争不抢,温柔可人,将所有的心血与热忱都倾注在灵植一道上。他亲身体会过这些,才对你一腔真心。”
    “瑶佩,你本可以在灵植中找到道心的。可现在,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路归月的心已经痛到疲惫,声音也倍显沧桑:“我想可怜你,可惜你不配。”
    “你堕落不要紧,但却不该再踩着秋谷作恶。”
    路归月说着,拿出一只竹筒,内里传出一声声虫鸣。
    瑶佩看不到她的表情,单看这蛊虫,不以为意:“同是神蛊又如何,牵情蛊绝无仅有,你解不开的。”
    路归月将蛊虫扔进她胸口的破洞,便抬步往外走。
    “我是解不开,但托你的福,这些年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这蛊叫移情,本是我找来辨认的,有了它,从今往后,所有人都会把你当做陌生人,不会对你付出任何感情,包括东千风。”
    “他不会爱我,但也不会爱你,不仅如此,你想要的嫉妒、爱戴、羡慕,都会被这蛊虫吞食,永远也不会有。”
    那岂不是等同于被整个世界抛弃?
    “不可以!你回来!路归月,你给我回来。”
    瑶佩挣扎着、怒吼着,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路归月离开。
    她如今一身重伤,若是所有人都当她是陌生人,若是东千风也不帮她,还有谁有能力治疗她?
    还有她要的荣光,这些数不尽的资源,耀眼的地位怎么办?
    尝过了权利的便捷,谁还要回到泥地里去?
    “怎么办,怎么办?”
    瑶佩慌乱地往前爬着,内心无比焦灼。
    “对了,找千风,不可能的,他一定还喜欢着我。”
    想到这里,她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也压榨出一点力气,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主峰跑去。
    一路上,碰到的同门都投来陌生的目光。
    “这人是谁?怎么会在我们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