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太冷,他都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他确实没想到百灵鸟效率如此之快,压根儿不需要他操心就把这些东西都爆出来了。
    当然,他编了一部分。普通的案件加一些艺术成分改造就成了引人注目的奇案,当然要让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同他们息息相关,不然怎么紧迫起来。
    此时怪物公会的凌辰就分外恼火了,他才刚醒过来没多久,正坐在办公室准备下一次围剿,就见下属一脸焦急地走进来,将一份报刊摆在他面前,声音惊惧:“总领,你快看这个!”
    凌辰一大早便在处理公务,仔细浏览一遍又头痛欲裂:“谁报出去的?又是百灵鸟,专盯着公会不放,连加密的任务都敢泄露,胆大包天!”
    门又被敲响:“总领!德莱斯子爵手下的管家打来电话,质问公会贪污的事……”
    前台惊慌失措地推门:“凌队,门口多了一大堆混血种,说要讨个说法,要我们直接释放所有还在监禁室的人!”
    “总领!看管所打电话过来,说要跟我们断绝一段时间任务往来……”
    “总领!保险库经费告急,底下猎人闹着要离职……”
    “总领,子爵那边还在等回复!”
    “总领,大门已经快撑不住了……”
    “够了!”
    凌辰一拍桌子,站起来的时候却有一瞬间的头晕目眩,他晃悠一下,旧疾加身,深觉力不从心。
    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深刻。
    凌辰拿起外套披上,面沉如水:“先出去,把围着的群众驱散。”
    噩耗接踵而至,他早已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另一边,夜幕组织也被打了个措不及防。他们所在的屋子更为破败,人们的愁容更加明显,却不像公会那样混乱。
    韦伦苍老的脸上多了些担忧,这是他这些天来除去心如死灰以外唯一的表情,他已经做好了自己去赴死的准备,却难以接受这种关头组织出了重大问题。
    他坐在椅子上,紧紧盯着芙斯托:“阿芙,别太累了。”
    芙斯托停了下来,事实上,她已经机械般地反复整理了无数次书架,上面的零碎图书和器具都被摸了个遍,可这也平复不了她慌乱急促的心。
    “我没事,我没事的。”她反复道,“我只是担心你们会没有粮食,熬不过冬天。但这也不用担心,我的孩子很厉害,他挣了很多铜币,足够我们生活。”
    芙斯托按了按眉心,呢喃着:“不用担心,不用担心。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都是谁,只不过找到了些无足轻重的证据——不可能的,别妄图以这种方式来扳倒我们。”
    “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书架后面,蓬松朴素的裙摆出现,西尔希心疼地抚摸芙斯托的脸,揉着她眼下的乌青:“你永远可以依赖我,我亲爱的阿芙。”
    芙斯托掩面叹息:“我有时候真怀疑是不是上帝知道我的罪行,因而开始报复我。”
    “别逗了,根本没有上帝,要是真有那东西,在我们受难的时候对我们视而不见,反而要在我们反击的时候打压我们,那我们根本不用信他。”西尔希冷嘲热讽,“那不是上帝,那是流氓。”
    芙斯托强迫自己从低迷的状态出来,点头道:“你说得对。”
    她目光落在屋子里,从头到尾,只能看见一张张沉默又麻木的脸,一张张苍老又消瘦的脸。最后落到角落的袋子里,她眼神幽暗:“得快点解决了。”
    烛光晃了一下,西尔希扶着她的胳膊:“快点转移吧,我们有太多老人和妇女了,一旦被查出来,所有人都会进监狱。”
    芙斯托疲倦地点头:“是啊。”
    为什么不能一开始就落到这样的地步呢。
    如果她一开始就出生在瓦约街,没有像个小公主一样被培养得才华横溢,没有学过音乐,不懂艺术的瑰丽奇伟,她就不会被这巨大的落差击溃,痛苦到无与伦比。
    要是她就此认命,就当个贫穷的护士,一辈子安安稳稳,可她做不到。
    她无数次懊悔,为什么没死在进入监狱的前一晚?
    这样就好,死去的是卡斯特罗最闪耀的钢琴师芙斯托·艾文斯女士,说不定她的疯狂会因为死亡而被铭记,后人会看在她的才华上大做文章,她的名声也许毁誉参半,被描述成成一个疯狂而决绝的艺术家,而不是一个苟活的犯人。
    这正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她的经历既达不到被作家记者传唱的凄美,又做不到东山再起,只碌碌无为。
    夜幕这个组织里,所有人的初衷都是想活下来,仅此而已。
    后来被猎人疯狂捕杀,成员锐减,一部分人激动之下开始反抗,杀害纯种人,又剜去了他们的内脏,肆意挑衅对方时,才是真正将他们推上了风口浪尖。
    芙斯托是报复得最疯狂的那个。
    ·
    夜晚,安澈回到家,闻到厨房逸散出来的香气,进屋换了衣服才发现奥尔丹竟然还没回来,往常这个时候他一定是早早躺在沙发上看报纸的。
    安澈一边换鞋一边问:“奥尔丹不在?”
    “他最近都不回家,可能有工作吧。”芙斯托轻描淡写地说,“给你多买了些菜,吃吧。”
    安澈觉得奇怪,就奥尔丹那闲散的不得了的工作,什么时候有这么长时间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