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听了半响,这什么也没有听出来。
她还在观察,忽然见一个扎着花苞头,穿着粉色衣裳的小姑娘跑了过来,将她抱在了怀里。
小女孩正在换牙,门牙那儿缺了一颗,抱着狗之后,小姑娘笑得很是心满意足,她向大家展示了一下自己怀里的小东西:“看,狗狗!”
这应当是才被捉进来没多久的,仍旧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
方才说话的女孩儿再次看了过来,目光扫到她怀里的狗之后,微微一笑:“这狗也是个倒霉的,竟然被他们给捉到了。”
沈元娘囧囧地看着她,自己确实,挺倒霉的。
小女孩又道:“看它这么肥,应该是个被吃的命了。”
小姑娘急了,将狗紧紧地抱在怀里:“不能吃它的。”
沈元娘甚至觉得自己要被她勒断气了,只听她道:“狗狗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它?不吃它不行吗?”
说话的小女孩嗤笑:“跟我说有什么用,你去跟外头的人说。自己都自身难保了,竟然还想管一条狗的死活,真是不自量力!”
沈元娘觉得这小女孩的戾气也太重了。不过想想也不能怪她,毕竟被关在这里这么久,要是换成她自己的话,估计也会这样。
这小破地方,待久了确实会让人绝望。
抱着沈元娘的小姑娘被打击得垂头丧气,她蹲下身,仍旧抱着沈元娘,还细心地替她梳理毛发。
“你叫什么名字呀?”
沈元娘睁开一只眼睛,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汪汪……”
阿元。
小姑娘听不懂,后知后觉地说道:“我忘了,你是一只狗,是不会说话的。”
说着,她又有些兴奋地跟沈元娘道:“不过我会说话!我叫舟舟,爹娘还有外公他们都这样叫我,怎么样,我的名字好听吗?”
沈元娘看着小姑娘神采飞扬的脸,实在不好说她的名字没有自己的好听。
舟舟,沈元娘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最后不得不承认,她并不记得这个名字。
小姑娘又没说自己姓什么,也没说爹娘是谁,单凭一个名字,沈元娘哪里能想得了那么多。
小姑娘介绍完了自己,又给沈元娘说起了屋子里的人,譬如:“方才冲过去的那人是清风哥哥,说话的阿珂姐姐,她旁边坐着的是音音妹妹……”
她一个一个介绍过去,沈元娘便一个一个看过去。
她发现除了那个阿珂,屋子里其余的人也显得死气沉沉。里头不合群的,大概就只有清风和这个叫舟舟的小姑娘了。
看得出,这两个人还没有被同化,也没有丧失希望。
舟舟同清风一样,也觉得自家爹娘一定回来救她出去的。她甚至比清风还要乐观一些,想着说不定她一觉睡醒,便已经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了。
舟舟身上还是香香的,没有沾染这间屋子里头臭烘烘的气息。沈元娘愿意被她抱着,她今儿被吓惨了。
那几个人打了她,抢了她的东西,又让她关在这里,还琢磨着晚上要炖了她。沈元娘并不觉得自己一会儿撒娇卖乖,他们便能放过她。
这些人凶神恶煞,还拐卖小孩,早已经没有了良知。
她好想,好像爹娘和楚慎能快点找到她,救她出去。
如今摆在她面前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得救,要么死。她必须得赶紧出去,否则等到今日晚上,必定是难逃一劫。沈元娘深知自己不能留在这儿,可是她看了看左右,屋子里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她想跑,也跑不掉。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即,能被人从外头打开,来的人是之前那个跟班。他手里还捧着一盘馒头,开了门之后,便敲了敲手里的盘子,恶声恶气道:“来,开饭了。”
没人理会他,屋子里静悄悄的,几个小孩都没有动静。
跟班瞬间怒了:“爱吃不吃!”
他将盘子扔在地上,里头的白馒头也撒了一地。
沈元娘静静地看着那扇门。如果她现在冲出去,或许还能得救。
可是她能冲出去吗?她能对付得了这个跟班?
沈元娘还在思考,一时间拿不定主意,那个跟班却没有给她多想的机会,放完了馒头便“砰”的一声将门给叩上了。
沈元娘丧气地趴在地上,好了,现在一点机会都没了。
人走之后,那个叫阿珂的小姑娘,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仿佛是这里的领导者,走到那里,将散落在外头的馒头捡了起来,重新放在了盘子里,然后,又一个一个地挨着吃馒头。
六个小孩,六个馒头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
舟舟自然也被分到了一个。她低下头,看到狗狗趴在地上一蹶不振的样子,以为它是饿了,遂将白馒头递到他嘴边:“吃呀。”
沈元娘竟然有些感动。
她们俩萍水相逢,也说不上有什么感情,可这小娃娃竟然愿意将自己的口粮分给她,这真的是……
沈元娘感动了半晌,仍旧将到嘴边的白馒头推开。被抓之前她已经喝奶喝饱了,而且这个白馒头,看着实在有些不好吃,沈元娘不得不承认自己嫌弃它。
“你怎么不吃呀?是不是病了?”舟舟担心道。
沈元娘听到这话,又将白馒头往她的嘴边推了推。
你吃吧。
不料舟舟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摇了摇头:“舟舟不能吃这个的。”
沈元娘疑惑地看着她。
舟舟理所当然地解释道:“这个脏了呀,不能吃。”她将白馒头放给沈元娘看,底下那一圈,沾满了灰。
沈元娘心口一痛,沾了灰不能吃,所以才给她吃吗?
原来她白感动了一遭。
舟舟天真道:“我娘说了,掉在地上的东西不能吃的,吃了会坏肚子。可是你是狗呀,狗不一样,我家的狗就喜欢吃掉在地上的东西。”
沈元娘听着更心塞了。
舟舟说话没有避讳旁人,阿珂听了,不禁露出一抹笑,也不知道是笑她天真还是笑她愚蠢。
最终,沈元娘和舟舟都没有吃那个白馒头。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没有吃。他们刚来的时候,也如舟舟一般的矫情讲究,可是关了两天之后,现在也顾及不了这么多了。舟舟如今不吃,明日后日总有一天会吃的,若是不吃便只能饿死。
在沈元娘的焦躁不安中,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这里是没有窗户,然而从门缝里依稀能看到一点光。
然而这点光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暗。
沈元娘知道,已经快到晚上了……
卫国公府那边,整个府里的侍卫小厮家丁都出动了,长公主府那边也派了人过来,就连楚慎也亲自过来寻。让人找了这么久,却是一点有用的消息没有。
搜查的过程中,卫国公府的人还碰上了另外几拨人。那几家与他们不一样,人家是丢了孩子,且有的还丢了好几日,至今没有寻到。丢了这么久,想来也是凶多吉少了,或许早就被辗转卖到了其他的地方。
楚慎却无心他顾。
京城这么大,单凭那两个乞丐的供词,哪里能这么快找到元娘。楚慎知道那些人抓了元娘过去,只是为了她手里的东珠,可是他不确定,那些人还会不会对元娘动手。
万一真的准备动手,他究竟要怎样才能得到元娘?
早知如此,他今日便不该带她出来,都是他的错。
少时,杜伍从后头飞快地赶过来:“国公爷,有消息了!”
小黑屋里头,沈元娘已经围着屋子转了好几圈了。
阿珂在边上冷眼旁观,虽然觉得这狗挺烦的,可没说什么。毕竟,今儿晚上这狗便会被炖了,想来这狗是意识到什么,否则也不会慌成这样。
阿珂可没有舟舟那样的好心肠,她是绝对不会为了一只狗担心的。与其担心那狗,还不如担心担心她自己。
沈元娘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转了多少圈,只知道在她快要接近崩溃的边缘的时候,门忽然又开了。
沈元娘猛地停了下来,僵硬地,缓缓地回过了头。
依旧是那个跟班。
他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径自走到沈元娘面前,从地上一把将她揪了起来,眼里放着光:“小狗崽子,今儿拿你下酒!”
说罢,他还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狗,这么肥,一看便是好狗。
沈元娘慌了,对着他的手腕便是一口。
“嘶!”跟班疼地皱紧了眉头,下意识地将沈元娘给丢出去。
沈元娘在地上滚了两个跟头才站稳,趁着这个机会,慌忙逃窜。
跟班提着棍子边准备打她:“狗崽子还想跑,老子要了你的命!”
“不许你打它!”舟舟突然从地上跳起来,使劲推了他一把。
跟班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推给推得踉跄了一下,手里的棍子也掉了下来。
他铁青着脸转过头。
舟舟有些害怕地捂着眼睛:“你这个坏人,我,我,不许你打人。”
阿珂对着清风使了个眼色。
清风机灵,一下便看懂了她的意思。
他飞快的从地上窜起来,从他跟班的背后抓住了棍子,闭着气,使出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打在他的头上。
一棍下去,跟班毫无声息的倒在了地上。
清风握着棍子,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沈元娘被这一变故给惊呆了,同样惊得不知道是怎么动的还有舟舟几个。
阿珂迅速赶了过来,她蹲下身子在那人身上摸索了几下,不多时,也摸出了两把刀。
她自己拿了一把,剩下一把便扔在地上:“你们谁有本事握着这把刀,便自己将它拿起来。”
剩下的几个人谁也莫敢先动。
清风倒是很想拿,可是他看了看手里的棍子,依然忍下了。
过了一会儿,里头走出来一个小男生,弯下腰,将刀捡了起来:“我来。”
阿珂才不管他们谁来,反正她自己有一把刀就足够了。几个小孩都在,阿珂小声吩咐着:“我都仔细观察过了,这屋子外头一共有五个人,如今晕了一个,外头还剩四个,是那贼老大,有些难缠,等到了外头千万躲开他。咱们这里有六个人,待会直接冲出去,谁也别管谁,只管朝前跑。若是能逃走,回去便立马报官。”
“可是——”那个拿刀的小男孩迟疑道,“那要是一个都跑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