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娘摔了个四脚朝天。
没等她挣扎多久,后头的知夏便快步上前,将沈元娘抱了起来。方才摔的那一跤还挺结实,知夏担心它摔出个好歹,连忙将奶狗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
沈元娘羞愤欲死。
知夏回头与晚秋说笑:“这狗丁点儿大,还知道害羞呢。”
“大概是只小母狗吧。”
“汪汪汪!”沈元娘冲着两人直骂。
她才不是狗,还有,放她下去,她要回长公主府!
要找爹,还有找她娘,她娘一定有法子让她变回去的。
可惜被骂的两人根本听不懂,也感受不到沈元娘的急切。知夏只将它放回窝里,看着它还要往外头跑,连忙把狗按住:“不许再跑了。”
沈元娘哪里会听她的话?
争到最后,知夏两人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个铁笼子,随手一关,两人便再没烦恼什么,直接坐在门口等着厨房将这奶狗的奶送过来了。
屋子里,沈元娘扒着铁笼子,难以置信,欲哭无泪。
她倒是想钻出去,无奈如今这个身子,太过圆润……
沈元娘并不知道,长公主府这边因为她昏迷不醒的事已经闹地快要翻了天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沈元娘身上不见伤,只脑袋处青了一块,请了几个太医过来,也说没有大碍,就连脑袋上的伤,也轻到压根不用上药的地步。
可坏就坏在,都一天了她都没有醒过来。
长公主不管太医怎么说,她只知道自己女儿至今还在昏迷着,要真像太医说的那样什么事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到现在都不见醒。
该不会……长公主越想越急,越想越慌。
沈邑一直在旁边安慰她,嘴巴都说干了,长公主却丝毫没有想通一丝半点。到最后,沈邑也不想说什么了。他也不是不关心女儿,只是元娘看着脸色红润,实在不像是生了大病,没准女儿只是在睡觉呢?
一日不醒有什么,这丫头真睡起来,睡个一天一夜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沈邑觉得长公主压根是自己吓自己、没事找事呢。可这话他也只能心里嘀咕一下,并不敢说出来。
俄顷,长公主身边安嬷嬷从打起帘子从外头进来。
长公主惦记着女儿,知道人进来了,却还头也没抬仍给女儿擦着脸。
沈邑话憋在嗓子眼里:他实在不知道女儿的脸有什么好擦的,这都擦了不下十遍了吧?
安嬷嬷也知道长公主爱女心切,不等她问,便主动走了过去,轻声道:“殿下,那对父女已经被审了一遍,并没有什么问题,冲撞了咱们的马车也只是意外。”
“意外?”长公主冷笑一声,“我可不管这么多,伤了我儿的,通通得死。”
安嬷嬷犹豫了一会儿,且先下去。
沈邑觑着长公主的脸色,也跟着安嬷嬷一道出去了,只在出了房门之后才道:“审完便将人给放了吧,他们也得了教训,切莫伤及性命,平白给元娘添了杀孽。”
这事安嬷嬷如何不清楚呢,只是长公主有了交代。
沈邑便道:“那你且先将人看住,回头我再劝劝她。”
这事安嬷嬷自然应下。
她知道长公主不是一个弑杀之人,今儿口不择言也多是因为担心姑娘,等侯爷多劝劝殿下几句,想是殿下自己便能想通了。终究是两条人命呢,还是两个良民。殿下素日里小心谨慎,可没对外人动过手。
安嬷嬷才离开,外头忽地又来了个小厮。
沈邑见他脚步匆忙地赶来,蹙眉道:“怎么了?”
“回侯爷的话,外头来了一位孙大夫,说是卫国公请过来给姑娘看病的。”
第7章 重生
“哪个孙大夫?”
小厮忙道:“就是那位神医,孙思义孙大夫。”
说起孙思义,大魏上下还没有人不知道的,其人医术高超,素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医圣之称。便是当今皇上,也对其多有礼遇,几次想请孙大夫入宫坐镇太医院,只可惜孙大夫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不图名利,更不愿久留皇宫。
沈邑神色一转,连道:“快请孙大夫进来。”
小厮得令,遂赶紧转身回去请人。
沈邑整理了一下仪容,想到屋子里的妻子,再次反身进去,将这个消息告诉长公主。长公主听到这事之后也是喜不自禁:“当真是那位孙大夫?”
“既是卫国公请过来的,想必做不了假。”只是不知道,楚慎究竟从何处结识了这位孙大夫了,竟然还劳烦他亲自来了长公主府。
“楚慎这孩子,果然还是不错的。”
“再不错,如今也与元娘没甚干系了。”沈邑泼了一盆凉水。
当初圣旨赐婚的时候,沈邑对这门亲事还是十分看好的。他对楚慎倒也是印象不错,虽说比元娘大了些,不过才德兼备,是个少有的能托付终生之人。不过后来元娘闹了这么一出,两家也只能断了来往了。对上卫国公府,他们这边本就理亏。且今儿这一回过后,他们沈家又欠了楚慎一次。
不多时,孙大夫被丫鬟领着从外头进来。孙大夫年过六十,须发已白,不过瞧着精神矍铄,并不显老态,很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感觉。
沈邑并长公主连忙迎上去。
孙大夫是知道这两人身份的,正要作礼,便被沈邑一把扶住:“孙大夫不必多礼,烦请先进去看看我家小女。”
孙思义来时便知道这回所看的病人,当下也没有推脱,直接走进里间。
沈邑和长公主紧紧跟在后面。
里头只守着两个丫鬟。沈元娘躺在床上,散着头发,双目紧闭。晕倒之前是什么模样,如今还是什么模样,像是熟睡了一般,气若游丝,不见丝毫动静,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活泼灵动。
孙思义坐在边上认真瞧了一会儿,又掀开沈元娘的眼皮看了看方才开始诊脉。
沈邑原本不担心的,可眼下看到孙思义瞧得这样认真,又不禁开始担心起来——莫不是他们家元娘当真有什么不好?夫妻俩站在一块儿,一时间都是心中惴惴。
孙思义看得越久,两人的心便揪得越厉害。长公主不必沈邑能端得住,待见到孙思义蹙起眉头,一脸凝重的时候,长公主便慌忙出声:“孙大夫,我女儿如何了?”
孙思义没有说话。
沈邑安抚妻子道:“再等等,孙大夫还在切脉。”
长公主心头急地像是火烧似的,但是丈夫说的也对,人家大夫还在把脉,她便是再急也不能打扰。真打断了大夫,最后耽误的还不是她们元娘?长公主等了许久,才见孙大夫终于收回了手。只是他也没有立刻说什么,反而问起了沈元娘平日里的生活习性。
沈邑听到他问起这个,心一沉,当即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长公主惦记着女儿,孙大夫问什么她便说什么了:“从来也没有这样的情况,今儿是头一次,明明只是额头受伤了,也不是多重的伤,可就是昏睡不起,这都快一整天了。”
“她平日里也没有别的什么习惯,只是有些畏寒怕热。”
“畏寒怕热?”孙大夫想了想沈元娘的脉象,“县主并非寒厥。”
“那可究竟是什么原因?”长公主急了。
孙思义缓缓道:“县主的脉象,应当是厥症里头的昏厥。”
“要紧么?”
“可轻可重,轻则几日复苏,不至危笃;重则神昏不语,阴阳隔绝。”
夫妻俩被这话吓地脸都白了,长公主踉跄了一下,得亏沈邑扶着才没有倒。她知道女儿这回怕是出了事儿,只是没想到这事,竟然这般严重。
“怎么会呢,她平日里身子都是极好的,便是有什么小病小灾,不过一日便也能好了。这回出门也只是碰到了头,怎么会严重到这个份儿上了呢?”
孙大夫闻言,便知道这夫妻俩只听到了后半句:“县主如今的情况轻重暂且不知,还需来日细细观察,若症状较轻,不日便能平安醒来。”
长公主攥紧手心:“若是重呢?”
孙大夫沉默了一瞬,而后道:“老夫毕竟竭尽所能,力保县主安然无恙。”
长公主呼吸一重,当即上前附身行礼:“如此,劳烦孙大夫了。”
孙大夫忙道不敢,沈邑也上前扶着妻子,细声安慰。
他不比长公主好受多少。原本沈邑只以为女儿睡着了,根本没往别处想,如今听孙思义这般说来,才知道个中凶险。虽有孙大夫保证在先,可沈邑也知道于生死一事上,倘若老天不庇佑,再多的保证也终究只能是徒劳。
如今只盼着元娘福大命大,能躺过这一关了。
再有便是卫国公府。不论楚慎是何目的,如今对元娘又是什么心思,他们长公主府和宣城侯府,可算是有愧于他了。
孙大夫行医多年,什么疑难杂症没有看过。安抚了长公主并宣城侯的情绪之后,又给沈元娘写了两道药方子,交代底下的人按着这上头所写去取药,每日三服,不可中断。
底下人当即拿着药方走了。
孙大夫又被长公主拉着问了好些话,句句不离沈元娘的情况,弄得最后连孙大夫也疲于应对了。还是沈邑看出了孙大夫的无奈,这才哄得长公主先回去休息,他自己亲自送孙大夫出府。
直到出了长公主府,孙大夫才上舒了一口气,走上了正门前头停的那辆马车。
才进去,便看到里头早就坐着的卫国公。
楚慎看到孙大夫出来,声音干涩:“如何了?”
孙大夫摇了摇头。
楚慎眼中一暗。
“瞧着只是昏厥,实则怕是离魂之症。”孙大夫看过的病人不计其数,其中也有些怪异荒诞,不能为人所说的病症。
平阳县主的这病状,便同他二十年前看到的一起离魂症的病人十分相似。
孙大夫瞧了一眼楚慎阴郁的脸色,暗道卫国公对这位平阳县主还真是上心至极。他虽不理解,却还是解释了一句用以宽慰楚慎:“这病症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起码并没有生命之危,好生调理,也是能醒过来的。只是醒来的时间不定罢了。”
楚慎捏着拳头,抑制了半晌才同孙大夫道:“多谢孙老了。”
“应当的。”孙大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他这条命都是卫国公救的,如今能替恩人做点事,也算是报恩了。
车内一时无言。
楚慎想着沈元娘的事,只觉得脑中思绪繁杂,分辨不出一点有用之物。他才刚回来,那些人不至于对元娘动手,可若不是旁人陷害,这事又该怎么解释。毕竟上辈子,并没有这一遭。
元娘受宣城侯与长公主的庇佑,一直平安无事,直到后来,在宫里遇到了二皇子……
这是后话,楚慎不愿再想。今生归来,楚慎只想着早些将手头的事处理完毕好将元娘接回身边,谁知道,眼下却生了这样棘手的事。可究竟是谁出的手?楚慎脑海里闪过几个人影,神色渐渐阴翳了下来。
要真是这些人,他必不会放过他们!
楚慎回府的时候,沈元娘正在跟铁笼子奋斗。
知夏和晚秋坐在它旁边,都快要急坏了。奶早就温好了,放在笼子里头放了半天也没见它喝。这都饿了这么久了,再不喝奶的话,知夏两个怕这狗就这么饿死了。
沈元娘确实饿得很,但是即便再饿,她也不会吃卫国公府的东西。
这是属于她的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