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薇睁眼时,看到一个穿护士制服的年轻女子正拿着体温表借着太阳的光线看。首发于
那护士察觉出身后有异动,她回头,见到韩薇要下床。
护士使劲甩了两下手,让水银柱读数荣归故里。她问韩薇:“你醒啦?”
韩薇看护士胸前的铭牌,得知此人叫周莹莹。
韩薇问:“我这是在哪?”
周莹莹说:“六六一六部队医院,你感觉有什么不舒服吗?”
韩薇试验了一下,说:“没什么。”
周莹莹说:“你的体温三十七度二,稍有点低烧。没什么大问题,是因为过度劳累所致的,注意休息几天就会好了。”
韩薇问:“送我来的那些人呢?”
“他们?都睡觉去啦。”周莹莹说“对了,你可以在本院做体检,免费的。”
“不用了。”韩薇摇头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这要问医生才行。”周莹莹说“值班医生在楼道正中间的屋子。您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去其他房间了?”
“嗯,你走吧。”韩薇说。
“哎,周大夫。请等一下。”韩薇想起了什么。
周莹莹转身,手刚接触到门把手,还没旋转上面的球形锁,就听见韩薇在后面叫她。周莹莹对韩薇喊她“大夫”有点小开心,她因笑产生的皱纹明显比刚才多。
“还有什么事吗?”周护士问。
“我打听个人,就是送我来的那些人中,有没有一个个子高高的,留平头,嗯,还有”韩薇形容白洪普的外表。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你问的士兵是不是叫白洪普?”周护士问。白洪普和成蕊的关系一直是他们大院儿茶余饭后的谈资,是以韩薇一形容,她就想到了当事人。
“嗯,他救了我,我得当面向他致谢。”韩薇对眼前的护士能直接道出白洪普姓名比较吃惊。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有点不高兴。
“他回连部写报告去了,因为是先遣队的头一批跳伞成员,而且是在不可能的情况下空降的,很多经验都需要总结。对了,他还说,请你别写表扬信感谢信一类的文字。因为他们是特殊部队,番号保密。你知道这次还来了很多无孔不入的国际间谍,他们不想暴露目标。你有什么想说的,告诉我,我代你转告吧,如果有不方便的话,你写信,我帮你转交也行。”护士按瑞雪飞的交代背台词。
“呃,那倒不必了”韩薇脸红了一下,她想起了自己表白时听到外面有人说“这边有人说话”这只能说明她的大声索爱被他的战友听去了。这时候写信无异于不打自招,写感谢报道亦会被认为别有用心,而韩薇的原则是不干没把握的事儿。
如果不是觉得生还无望,韩薇断不会在那个时候将话挑明,重获生天,生活就得继续。韩薇和白洪普被困聊天期间,白洪普说起成蕊时神色和平常都不一样,谈及李晓红时也是柔情款款。虽然用几乎“舍己”的方式救了自己三次,但韩薇还没因此自大到认定白洪普对自己一往情深。
“我也想问一下。”周莹莹看床尾的患者名片儿问“你是那个星际记者吗?”
韩薇点头。
“我也看星际,最喜欢看你的文章了。你真了不起,只身前往灾区,很少有功成身就的人敢轻身涉险。”周莹莹脸上兴奋与崇敬并存。
“我算哪门子功成身就,和你们救死扶伤比起来,差远了。”韩薇笑。
“哎!”护士叹了一个炸雷般的气。
韩薇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喜欢星际的人,最受折磨。”护士说。
“怎么了?这次最强战,一雪前耻扬眉吐气的不就是咱们中国星迷?”韩薇说。首发于
“是呀,可是现在三个人,一个下落不明,一个不能再打。”周莹莹本想说三军尽失,可是瑞雪飞叮嘱她说不要让韩薇知道白洪普失踪的事情。
“怎么回事?”韩薇担心李晓红,她记得李晓红说过打完义赛也要去灾区。
“成蕊跳伞失败,现在人还没找到。李晓红被打,左耳失聪,神经严重受损,医生说右耳听力可能大降,也许以后不能再打职业比赛了。”护士伤心。
韩薇惊呆了。
“你说李晓红被打?”
“嗯,她带着好多人去一家医院做义工,结果被前去视察的市长打了。我去给你拿报纸看。”
韩薇脑细胞一律死机,她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义工怎么会被市长打?
周莹莹拿着两份报纸回来了。
一份是星际世界。上面说红颜薄命,李晓红恐永离职业生涯。韩薇看到李晓红已经转到美国接受治疗,但情况仍不乐观。
韩薇又看都日报,导读上第八版有官方通报。韩薇找到第八版。
日日报叉月叉叉日(记者三不管),省政府通报,近日互联网上广泛传播的开市长在灾区打人事件,已调查清楚。省政府责令开市长作出检讨和深刻反省,当晚开市长已公开写出了“检讨并致歉书”
省政府党组高度重视开市长一中心医院的打人事件。事情发生后,厅长即指示要严肃查处。按照厅长的要求,有关部门对打人事件展开认真调查。经核实,叉月叉叉日叉叉时左右,开市长乘车到叉市一中心医院开展工作时,被正在给车消毒的志愿者李某某将一勺消毒水浇到头部和面部,因药水刺激眼睛,剧痛难忍,导致情绪失控,发生了出手打人的不冷静行为。
省政府有关负责人说:“大地震以来,国内外纷纷向我们伸出无私的援助之手,包括许多志愿者在内的社会各行业精英对我们充满爱心的帮助,给予了我们战胜灾害的信心和力量。我们深深体会到了这种‘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团结友爱精神。然而,在抗震救灾中,我省出现了这种不文明行为,我们对此深感痛心。省党组已研究决定,首先责令开水立即作出检讨和深刻反省,并撤除其叉市抗震总指挥职务。”
据了解,开市长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深深自责。他在“检讨并致歉书”中写道:“作为‘一中心医院事件’的当事人,我愿意深刻的反省并向当时给车消毒的志愿者李某某致以真诚的歉意。事情发生的这些天,我一直在反思自己当时的言行,感到十分愧疚和后悔,并深深自责。”
开市长写道:“作为一名国家工作人员,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应该有不文明的言行,都不应该做出有损形象的事。这件事,充分暴露出自己在思想作风方面存在的突出问题,必须认真整改,吸取教训。为此,我愿意就此向当事人李某某真诚致歉,主动向组织说明情况,同时接受并服从组织的任何处置。目前我正在四处寻找志愿者李某某,望能当面向他致歉,我也诚挚地希望对方能够接受我的道歉和检讨,愿意在今后的抗震救灾的工作中并肩战斗,共同为抗震救灾作出新的贡献。”
韩薇看完怒气冲天,将手中的报纸五马分尸。
“四处寻找志愿者李某某?李晓红是星际天后!世界第一!用四处寻找?这不是睁眼说瞎话是什么?他说当时眼睛受重伤疼痛难忍,视物不清。视物不清的人居然可以看得清打人?眼睛受重伤疼痛难忍的人居然可以坚持打人?并且把人打伤?他这自相矛盾的检查书居然能通过厅一级单位领导审查?这是故意伤害罪!”韩薇近乎咆哮。
“你别激动。”周莹莹劝韩薇“我支持你伸张正义,从专业角度分析,一个人突然被浇消毒水,凭直觉就能够判断对方是不是故意,开水是来开展工作的,没有人会故意加害他,何况李晓红那时还穿着志愿者专用服装。还有,一个正常人在‘药水刺激眼睛,剧痛难忍’的情况下的第一反应应当是找水冲洗,而不会抓住对方殴打,先想到打人,而没有先想到冲洗,说明消毒水并没有危及生命或者致盲,所谓的‘剧痛难忍’,恐怕也与事实不符。之所以动手打人,我想还有其他隐情。”
“你分析的很对。”韩薇依然脸红脖子粗“我要调查此事,总要他付出代价。”
如果有一天,我的离去让你觉得少了些什么。那么,你也许,就会喜欢我了。白洪普望着无边的江水,想起了成蕊曾经这样对他说过。
他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从没想过离开谁或者谁离开自己。一般人感觉不到肺在工作,当人能意识到是肺在替你呼吸时,那只能说明肺出了问题。现在仍然没找到成蕊,白洪普最大的感觉到自己的肺出了问题,而且是以不辞而别的方式,他每吸一口气都得用尽全力,他清楚,如果找不到成蕊,他会被活活憋死。
他像耕地那样将地面筛了一遍,没有找到成蕊。水路还没有找,皿江无边无际,水流湍急,奥运会冠军看到了都得望而却步。白洪普扛着一截树干,义无反顾扎入皿江,他自上游向下随波逐流。
白洪普在水上漂了一天,夜晚的冷非同小可。他吃掉了最后一块巧克力,探测器仍然没有反应,巧克力所提供的热量很快被江水吸收,白洪普筋疲力尽,他趴在浮木上,意识逐渐模糊。他知道自己必须清醒,这时候躺下,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洪普回忆起和成蕊的相识到相见,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找不到成蕊,他想就这样游死自己。
在他意识模糊时,一直死气沉沉的探测器绿灯突然亮起。白洪普猛地惊醒,屏幕上画着一个长着恶魔翅膀的天使,那是成蕊的qq头像,也是成蕊在探测仪上给自己设定的图标,独一无二。
指针转了几圈后,在东北方定格。
绿灯熄灭了,白洪普知道这是超出感知范围,他毫不犹豫仍开树干,朝东北边游去。顺流而下的速度越快,逆游所耗费的体力越大,白洪普游了一会,绿灯复又亮起。
白洪普精神大振,他像菲尔普斯那样劈波斩浪,菲尔普斯游时,有镁光灯和美女的欢呼。白洪普身边只有沙砾和浮木,还有信念。
白洪普不知道自己怎么游到这个小岛的,他只知道,他爬上岸滩时,看见了正在吃树叶的成蕊。
白洪普的身体瞬间进入无政府状态,他用行尸走肉的姿势挪步。
成蕊见到他似乎并不怎么兴奋,只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来啦?白洪普点点头。成蕊说,我知道你会来的。
白洪普见小岛满目疮痍,就好像被虫族洗劫一空的人族基地,根本不具备任何生存条件,普通人在这里呆二十四小时就完全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而成蕊却呆了整整二十四天还能面带微笑。白洪普忍不住问:“这些天,你怎么坚持下来的?”
成蕊淡淡的笑,说:“我一直在想你。”白洪普的泪腺突然溃堤,贮存的眼泪大面积突破毛细血管直接钻到脸上。营造出泪流满面后浪推前浪的波澜壮阔场面。
白洪普跌跌撞撞的走上前,一把将成蕊搂在怀里。成蕊双手搂住白洪普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前,小声抽泣问:“我是在做梦吗?”
白洪普也有此怀疑,他大声朗诵出一串阿拉伯数字。
“你在说什么?”成蕊疑惑。
“银行卡密码。”白洪普肯定地说“我们不是在做梦。”
白洪普想起了什么,他拿下背包,从里面找食物。
“还好,你没忘记我。”成蕊轻车熟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细嚼慢咽。
白洪普坐在地上看成蕊吃。
“饿了有东西吃真好。”成蕊拍胸脯。
“我叫他们来。”白洪普拿出通讯器材。
成蕊掰开他的手,拿过对讲机,扔到草地上。
“你怎么”没等白洪普说完,成蕊便上前堵住他的嘴,用相同的器官。
一个足以跨世纪的长吻后,成蕊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人生有多长?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或者更多?现在我知道,人生只在呼吸间。不懂享受生活的人太傻。”
“你这算资产阶级享乐主义吧。”白洪普说。
成蕊眼睛眯成月牙,又凑近白洪普,做了一个标准的等待接吻的动作。
白洪普忍不住要和她对接。
在即将碰撞时,成蕊偏头。
白洪普一厢情愿继续往前凑,直到他大脑提示他超出攻击范围。
白洪普睁眼。
“你这算不算享乐主义?”成蕊笑嘻嘻的问。
白洪普的瞳孔映射出成蕊的模样,他拉过她,抱紧。成蕊眼睛迷离,迎合他。
又跨了一个世纪,直到两人的呼吸器官联合提醒双方当事人不要杀鸡取卵,他们才恋恋不舍得分开。
成蕊还想要。白洪普说“你太虚弱了,要先去医院护理一下。”
成蕊抱紧他,说:“人这一生,老年和童年要占去一半;而晚上睡觉又差不多占去所剩下的一半;疾病、痛苦、哀伤、忧虑、迷惘的时候,又占去了所剩下的一半;所谓无忧无虑的快乐,其实只那么一点点。就这么一点时间,如果还瞻前顾后,不能尽心,就太亏了。”
“我们以后在一起吧。”白洪普说,他知道成蕊想表达什么,但他清楚,自己应该先于她说出来。
成蕊摇摇头,说:
“李晓红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只有她最适合你。我的魅力我自己清楚,你拒绝不了。同样还有韩薇。你也要小心她,她对你并不单是朋友那么简单。我们差不多算一类人,喜欢把喜欢的东西牢牢攥在手心。”
白洪普想起了和韩薇被困在一起时,韩薇的举动。
成蕊又说:
“你肯定特别喜欢和我们在一起,但我们确实都不适合你,即使现在甜甜蜜蜜,也很难长久。从性格上看,李晓红是最佳选择,至少现在是。不过我说了,快乐时光短暂,如果不能尽心,就太委屈自己了。所以,我不想放弃,我想改变自己试试。也许等我觉得哪天行了,就会重新发起攻势,到时候就算你结婚了,我也会去捣乱。”
白洪普都快神经了。
成蕊呆呆的看着白洪普,用自言自语的音量说:“终归是自己的选择。”
“咱们回去吗?”白洪普看成蕊发呆,问。
成蕊愣了一下,说:“好。”
瑞雪飞们得知成蕊和白洪普双双平安后先是大惊,然后是狂喜。瑞雪飞对着话筒嚷,你创造了单兵史上的奇迹,回来我替你请功!军长指示用直升机去救人。
白洪普听见螺旋桨和空气较劲的声音,他打信号弹。
成蕊他们所在的小岛是一块地震时被殃及的山头,没有可供直升机降落的平地。
成蕊看着在天上盘旋的飞机,说:“咱们回不去啦。”
“是张宁!”白洪普手搭凉棚往上看“他是a大队的王牌飞行员,会有办法的!”
“太危险了,我还能等的。你告诉他们,改走水路吧。”成蕊说。
“我让他们抛绳子,我背你上去。”白洪普说。
直升机盘旋着往下落,巨大的旋风扯得成蕊衣衫都堆积到了一侧,曲线玲珑。
“讨厌。”成蕊小声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