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降临了,星子的光芒闪烁明亮。外间已经一片寂静,那群渣滓终于消停了。我移动僵硬的小腿,推开门,悄悄走了出去。船已经停了,经过一天的航行后,停在平静无波的海面上。
    带着湿气的夜风吹拂着我的面纱,我缓缓步上甲板,呆呆看着这满天的星辰。
    “你终于出来了。”
    我愕然转过身,亚度尼斯坐在船舷的阴影下,几绺被露水打湿的金发柔和贴在他大理石一般白皙的额头上。他咧嘴一笑,站起身来,颀长的身形在甲板投下长长的阴影。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我。我被他宛若朝阳一般灿烂的笑容迷惑,以至于竟乖顺地伸出手去接过来,打开一看,是几个在热灰中烧煮的鸡蛋,他还细细给我剥了壳,旁边配上了一块乳白色的蜂蜜片。
    “你,在这里等了一晚上,就是为了给我这个?”
    “你一天什么都没吃,我想,你肯定饿了……”
    夜晚大大削弱了凡人的视力,可他还是借着星光小心翼翼隔着重重面纱窥探我的脸色。
    我一时百感交集,在这艰难岁月里,唯一关心我饮食健康的,不是我用生命呵护的儿子,不是我爱得失去尊严的丈夫,而是路上偶然遇见,连我是谁都不知晓的陌生人。
    我吸了吸鼻子,拿起一个鸡蛋递给他:“一起吃吧,你肯定也饿了。”
    他受宠若惊,双手伸出,诚惶诚恐捧过鸡蛋,好像接着的是一颗宝石一样。
    我轻笑出声,佯怒道:“做出那副样子做甚,还不快吃!”
    亚度尼斯被这一吓,急得把整个蛋都放进嘴里吞下去,噎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划破夜空,好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你从哪儿来?你的家人呢?”我看着海里晶莹的水母,饶有兴致地没话找话说。
    “我吗?我们世世代代都住在莱姆诺斯岛上,父亲在我出生后,很快就步入死神的怀抱,我成人后就跟着叔叔出海卖买,承担家庭的生计。我只有一个母亲,和两个小妹妹。家里还有一个葡萄园,和几亩小麦田,还有五六个仆人。以后这些都可以归你打理,只要你愿意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睡神催眠宙斯的情景,有小天使知道这是哪场战争中的情景么(*^__^*)
    ☆、踹飞变态的后遗症
    刚开始我还听得津津有味,后面越听越不对劲,归我打理?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正在我愣神时,亚度尼斯已经规划到:“我们可以生两三个孩子,一个男孩延续家族的血脉,其实我更偏爱女儿,当然你放心,你的女儿我也会视如己出的。”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眉头紧蹙,今早被冒犯的愠怒又升腾而起。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凡人来肖想我了,我们唯一次交流还是在昨天晚上!
    亚度尼斯迷茫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刚刚说得好好的,我怎么又突然翻脸。他下意识地捂住嘴,不敢作声。
    我气了半晌,想要斥责这个胆大包天的狂徒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忍着火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他脸颊又开始泛红:“你,你很美……你的仪态身段,就像,就像一位王后,不,是一位不死的女神!”
    我一把扯下四层面纱,露出整张布满狰狞纹路的面孔。
    我扯了扯嘴角:“现在呢,你还喜欢我吗?”
    扑通一声,带着余温的鸡蛋滚了一地。那张深情的面孔不复存在,惊惧恐慌定格在他的脸上。
    果然,都是这个样子,长久的担忧化作现实,再深厚的情谊都是建立在美貌的地基上,失去美貌,我等同于失去所有亲人与朋友。我的儿女由于血脉无法挣脱与我的联系,可并不代表亲情会如以往。赫菲斯托斯对我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据。可笑的是,我居然还存在无谓的妄想,希翼着他们会继续爱着这个丑陋的我。
    我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不行,必须得找到尼克斯说的那个人,立刻马上!我一秒钟都等不下去了。
    繁茂的根系有隐秘的一枝,两种心愿寄托在一人身上。寄托在一人身上,我喃喃重复道,只要找到他,我的容貌,我的家庭,就都可以保住了!
    “夫人……”亚度尼斯歉疚地看着我。
    我又重新戴好四重纱巾,既然心存希望,又不必在乎一个凡夫的态度?只要在我的亲人面前,我还是以前的赫拉,这就够了!
    我镇定道:“不必这样,这个样子的我,我自己都无法忍受,何况是你呢?”
    所以我要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我拽下裙子上的珍珠丢给他:“就当做我和我孩子的路费吧,请务必把我们送到伯罗奔尼萨半岛。”
    “对不起,我不是……真的对不起!”这个淳朴的男孩急得满头大汗。
    我摆摆手,正准备离开时,寂静无声的星空下,又响起第三个声音。
    “哟,这是怎么了?亚度尼斯,你怎么能冒犯这位高贵的夫人呢!”
    这声音刻薄至极,而且流里流气,痞气十足。
    我下意识间就皱起眉头,扭头一看,居然是早晨那个殴打奴隶,盯着我看的胖子。
    他穿着一身红色的睡袍,走起路来就像一只滚动的圆球,豆子大的眼睛闪过淫邪谄媚的光芒,看得我心头火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