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一声比一声高,我合上双眼,泪珠儿滚滚落下,像是在问奥林匹斯山上的那个男子,又像是在问我自己。
    “我警告过你的,赫拉,我不止一次这样对你告诫!而你,把我的箴言当做比这海面的波纹还不值得关注的东西!用你的婚姻作为不劳而获的工具,异常的轻松,异常的容易,可现在,恭喜你,我的女儿,你终于品尝到这无尽的苦果了!”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也是克洛诺斯之女,主神之一,神议的参加者,享有崇高的地位,我需要不劳而获些什么?我拥有我想要的一切!”我愤怒地反驳道,流落在外的狼狈和失去神力的恐惧终于找到了一个着力点,那就是反驳她,竭尽全力地反驳她,我不能连最后的尊严都失去。
    “没有?赫拉,认真拷问你的心,真切的抚着它!神后的宝座,强大的神力,没有一件不是你想要的!如果宙斯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成为神王,你长在头顶的眼睛里会有他的位置吗,野心勃勃的赫拉?!”
    “但是,我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才嫁给他的!我……”我突然感觉有些气短。
    “那就够了,赫拉。”忒苏丝妈妈直勾勾地看着我,“那就足够摧毁你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僵硬的像海底坚硬的岩石。
    “他是你荣耀的来源,心灵的依托,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架空一位女子?你已经沦为宙斯的附庸了,就如同寄生在雄鹰身上的羽虱,你怎么能指望猛禽平等的对待虫豸呢?”
    “唯有强大的实力才是尊严的支撑,才可以在婚姻中获得平等的地位!我嫁给你的父亲,不是因为他能给我带来什么,而是世上只有最大的河流才能配得上海洋的主人!你呢,你和墨提斯,除了无用的美貌和微末的智慧之外,一无所有,却妄想凭借一桩婚事作为登上高位的捷径,所以你们才都沦落到任人欺凌的下场啊!”忒苏丝老泪纵横。
    我无力地瘫倒在地,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是我自作自受吗?
    我大声呐喊着:“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生来就只有微弱的神力……时序女神传授给我有关宇宙万物的一切奥秘,过多的知识点燃了我血脉里流淌的野心。我不甘心一生被困在宁静的外洋,我不甘心只知道生灵万物的一切,我还想要掌控他们。我要成为神和人的主宰!可我生来就是这样,我只能更改自己的梦想。既然成为神王已是遥不可及,那就让我成为神王的妻子吧。正好神王喜欢我,我也看中了他,这样又有什么错?!”
    忒苏丝妈妈冷笑着摇摇头:“既然没有错,你又为何到这里来?夫妻双方实力天差地别注定给弱的一方带来苦果。神力的缺乏可以用精准的武技弥补,势力的短缺可以依靠卓越的智慧建立,可你却选择最错误的捷径……孕育万物的地母盖亚,亮眼的欧律法厄萨,是何等的强横,远古的女神只靠自己,从来不需仰人鼻息!而你们这些无法自立,缺乏斗志的新生一代,懒惰迷惑了你们的心智,一味将压力转嫁给丈夫,不劳而获短期看上去是幸福,长远却将女性地位拉低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忒苏丝冰冷冷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地击在我的心上。自尊与骄傲让我不愿意承认,让我怨恨般敌视她锋利的舌头。可在内心深处,有一道细细小小的声音却在说道:“她说的是对的,赫拉,你确实如此……”
    长久以来我怨恨宙斯,我怨恨他背叛我,我怨恨他没有平等回报我的爱情,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平等的对待我,我是他的附庸,我的一切来源于他,连神力都是他送给我的,没有他,我甚至连一个完整的女神都算不上!我抬起头,忒苏丝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如同上岸的鱼儿渴求水般焦急,无非是说些这里永远是你的庇护所,你可以安心呆在这里之类的废话。
    我沦落到了这种地步,我怎么有脸面去见亲朋好友,哪里来的勇气接受你们的指指点点?
    作者有话要说:  在希腊神话中,神明的力量都是依靠血脉传承,包括半神也是。譬如赫拉克勒斯,著名英雄,他之所以这么厉害,就是因为他身体里的神血绝对超过了二分之一。他的母亲阿尔克墨涅是珀尔修斯的后裔,父亲又是宙斯,这么一算就可以得出结果。当然赫拉的乳汁也有一丢丢作用。
    ☆、21、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毫不理会身后忒苏丝的喊叫,在将试图拦住我的海之宁芙甩到一旁,如同一阵旋风刮到外洋的边界。我双眼喷火,变幻出沉重、硕大的长剑,如同一只翱翔在苍空中的雄鹰,穿过厚厚的乌云,向平原快速地俯冲下去,我向着外洋的结界迎面劈下。蔚蓝色的牢固屏障在金色的光芒中不住地颤抖,发出咯吱咯吱的哀声,仿佛在悲叹自己即将到来的惨恸结局。我昂首挺胸向前迈步,华丽的水幕如同不小心脱手的水晶,顷刻之间碎成千万片。外洋,这个超脱的水世界,被我拉入了世俗的洋流。无穷无尽的海水沿着四面八方倾泻而下,犹如凶残的巨兽,嘶嚎着将下方的一切吞噬。俄刻阿诺斯急急忙忙冲出宫殿,用自己宽阔的身躯铸成坚不可摧的堤坝,才堪堪拦住了四散奔腾的水流。
    不过,这一切已经与我无关,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漫无目的的一路横冲直撞,只有手心的长剑,见着什么,就杀掉什么。我就这样不知疲倦的游荡,不知过去了多久,等我清醒过来时,已经一片陌生的海域。握剑的手臂已经被震的发麻,锋利的剑刃,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在咸涩的海水中一圈一圈晕开,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红。我就像海底的礁石一样久久地伫立着。贪婪的鲨鱼嗅着腥味而来,试探地游到我的身边,紧密地环绕却丝毫不敢冒犯。可即便如此,那一张张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口仍然使我糟糕的心情更加烦躁,我横剑一挥,死亡的电光瞬间席卷整片海域,把这一切化作焦炭。我呆呆地站在一片枯槁之中,整个身心也仿佛也随之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