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笑传笑, 许多观众都笑成了一团。
    冥币小鬼笑够了之后捂着肚子道:“这人说话的音调为什么这么奇怪?”
    一只笑出眼泪的鬼擦掉眼泪, 道:“外国佬学我们本地语也学不出这种调子啊!”
    “谢礼这边是不是多少带点毒, 上一个老黑说话结巴,这下来个boss都说话跟唱歌似的。”
    “可别侮辱唱歌了,哪个唱歌要唱成这样,那估计祖宗十八代的坟都得被人撅了!”
    一只鬼撑着下巴道:“可我感觉能到这种程度其实也是一种能力, 最怕的难道不是普普通通吗?这boss这一说话, 很好,未来的一百年里, 我绝不会忘了今日。”
    直播间又是一阵附和的笑声。
    鬼众们说话虽然略夸张了些, 但这boss说话的语调确实古怪,字音是准的, 可在平仄与每个字重读轻读及该说多长上出现了怪异的生涩感。
    就好像……
    这人会说话, 却从来不曾说过, 或者说——也许他已经太久没听过人说话,早就忘了人说话是怎样的了。
    仔细想想这boss独自在这丛林中待了十几年, 估计也没和人说过话。
    根据夏彤所说,姜成渝幼时性格便也是这般, 看起来总是笑的, 笑容亲近温和, 可偏生看见这笑的人, 心中都只会生出一种不知从何处而起的恐惧, 除了那自小照料他长大的乳母,无人敢亲近于他。
    加之他打小便是神之子, 身份尊贵,也无人敢强迫于他,便似乎也无人去确认,他是不是学会了说话。
    看客们略一回想,又觉得这boss这般说话很是正常。
    有只鬼看着依稀还在笑的大家,产生了一个疑问:“明明这么好笑,可谢礼为什么不笑?”
    鬼众也觉得奇怪:“我估计他是不敢笑,现在可是生死关头!你看其他那些人突然间跟死了一样,他要是笑这boss,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是啊是啊!估计谢礼专门学过憋笑,所以才没笑出声!”
    “指不定他现在都快憋出内伤了!”
    冥币小鬼在成为谢礼脑残粉的路上越走越远,听不了一点谢礼的不好,立刻就不顾死活地拉踩了一波:“谢礼这是有涵养,不会因为这样就取笑别人!”
    鬼众们对冥币小鬼的脑残行为已有认识,也不和他叫,只继续看向荧幕。
    荧幕中的谢礼倒也没像他们所说那般没有笑,他确实也是笑的,只是并非那种忍俊不禁的爆笑,而是礼貌的嘴角微微勾起的笑容,就好像他面对的不是杀人如麻的大boss,而是在看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很有礼貌的人一样。
    令人震惊的是,他甚至眉峰微皱,似是生出了什么疑惑一般,不仅没表现出对这位boss死亡恐惧,反而轻声反问:“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
    那笑脸的佛陀问:“世人惧我畏我,你因何不怕?”
    “我即是人,我不怕你,便不能说所有人都怕你。”谢礼迎着他回答。
    那人笑着问:“然则如此,缘何不敢视吾眼?”
    谢礼一笑,掀起眼皮,看向了那一双眼睛。
    像秋水寒星般清澄,却又带着梦幻般的动人神秘,像是把云霰雾虹、溪泉潭瀑都拘在了其中。
    很美、却也很无味的一双眼睛。
    那笑意盈盈的人似乎是读出了他眉目间传递的意思,突然间眉目丕变,生出了几分怪诞的喜悦,说话也不再拿腔拿调:“无味?你说我无味?”
    谢礼到底是礼貌的人,轻易不品评他人容貌,见对方问起,便知道这人有“读心术”一般的能力,心下暗道抱歉的同时,却也解释道:“只是恰好我不喜欢这类型罢了。”
    这人却像是来了兴致,但又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甚至还有几分兴奋,他径直上了巨龟脊背,直接来到谢礼身边:“不知道多少年了,我见过的人何止千千万万,但在你之前,只一个人对我说过这个词。”
    谢礼没傻傻地问对方是什么人,只是到底有些搞不懂这态度的转变,便只道:“所以?”
    笑脸人脸上笑容一收,端的是不怒自威:“你今天必须说清楚为什么会说出个这个词。”
    他一双眼睛牢牢盯着谢礼,轻轻吐出了残忍的语句:“若否。冒充者,我的愤怒,你承担不起。”
    冒充者?
    谢礼脑海中缓缓打出一个“?”。
    回答这个问题对他而言本身就没有什么困难:“这就好比建模脸,完美,但无味。”
    “既是完美,为何还会无味?”笑脸人不解。
    谢礼见对方是真的没理解,想了想道:“过于完美,就少了真实,没了真实感,便显得虚假。”
    那人想了一会,说:“你是想说美则美矣却无灵魂?”
    谢礼摇头:“就好像‘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1’一样,完美最终都将归于一处,可缺损的遗憾却能有千千万万。太过完美,便少了故事性,少了让人探索的欲望,所以无味。”
    这下那人听明白了:“你是说,完美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所以寡淡无味对吧?”
    虽然意思有偏差,但大约也可以说是这么个意思,谢礼就没再否认,只点点头。
    那人却好像更高兴了,甚至还有几分雀跃:“原来当年他是这么想的!”
    他?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