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关于咎通还有一事。刚从平城回归那会,他与方馨予的问话其实包含了试探的意味。对此,方馨予给予他肯定的答复——季鸣霄确实是早先就受天地青睐,欲要招为神明。
他也是前两天才将其中的关节慢慢理清。既然季鸣霄确实是天地暂时选出的神明,那么,只要季鸣霄的修行达到一定程度,必然会被天地降下灾劫——可这又涉及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是……时间。
季鸣霄本身天赋异禀,但再如何,他也只是近几个月内刚刚突破渡劫大圆满。根据常理,以及古书对于天劫的描述,距离天地降下灾劫还差了不少时候。可怪就怪在,这天劫它确确切切的就是降下来了。
原因到底是什么?
易晗峥之前有仔细思考过,最终他认为,大抵是咎通与季鸣霄相战,致使季鸣霄落入将死境地,天地惜才,不愿坐视不管,故而先行降下灾劫作为考验。倘若季鸣霄能经受住考验,那便是生。反之,若是他经受不过去,则与被咎通杀死无什么区别。
尽管此一猜测听上去相当荒唐而离奇,但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就是什么都敢想,哪怕这一切显得太过不可思议,他仍然觉得,提前降下的灾劫就是最好解释。
如此,顺着这些丝线一条条理下来,毫无疑问是咎通提前引发了这场天劫。
不过……现今想再多也是无用,当务之急还是将沉睡中的咎通找出来,再次集结大陆战力与其相搏。而这次,没有与咎通实力较为相近的修者与其牵制,必将造成极大数量的牺牲。
——
深秋的夜里,凉风习习吹过,刮得飘游的浮云时不时就要挡住皎白的月。偏偏今日云彩很多,显得入夜的浔渊峰颇为黑暗。
易晗峥黄昏时就从彤州赶回来了,不出所料的是,未能寻得咎通等一众魔修的藏匿点。
那会儿,他晃晃悠悠地行去熟悉的门前,欲要抬手轻叩,临要落下,却又蓦地滞住了动作。就那么一个瞬间他反应过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近乎于惊慌失措,他急急从浔渊宫溜了出去。
他独自去崖边静坐,耳畔唯有天瀑水流湍急。失神良久他突而回神,勾着脑袋左右望了一圈子。
独他一个,还很冷。
……浔渊峰以前有这么冷清么?
他内心填满了疑惑,莫名有些受不住这气氛。最后他手忙脚乱地从崖边起身,要往浔渊宫里回,中途一个动作不稳,险些跌去水潭里。
待稳住身形,他自嘲地想,自己大概是过昏了头。
他一个人静静在季鸣霄屋内待了许久,从金红日暮待到星月缀空。
中途他不可控地觉出迷蒙困意,趁神志尚还清醒,他觉得他确实需要一场大梦,待梦醒,或许屋内已然点上柔暖灯火,他从桌案昂首,还能笑着和身旁人说,方才他坠入一场离奇又恐怖的噩梦。
然而,当他揉开惺忪睡眼,屋内仍是死气沉沉的黑暗,在秋夜里泛着幽幽冷意,钻心透骨。
他兀自愣神半天,眼前逐渐陷入一片模糊。匆忙间他抬手去揉,就有细细弯流顺着手指向下滑去,恰如他的悲,他的哀,平息不去,试图翻搅就激起千层浪,慢慢波及整个心海,再扩散。
——
董淑媛端过装了热水的小盆,转首朝门外唤:“晴儿莫要再玩了,趁水还热着,快过来把手洗洗。”
董梦晴应了一声,听话地放下手里小玩意,要往屋内走。正要转身,却见不远处似是有人过来。她昂了昂脑袋,正巧那人走上近前与她点了点头。
她弯眼一笑,小声问:“晗峥哥哥怎么来了呀?”
易晗峥往屋内看了眼,见董淑媛持着手巾站在原地,似在纠结如何与他开口。
他便先一步问道:“方姐姐可是回来了?”
“找我吗?”往里的房间传来一声应答,“晗峥若有事,进来说也无妨。”
易晗峥应了声,向屋里走去。
这里的大致位置,他早在随方馨予修行暗灵根的过程中熟知。不多久后,他来到方馨予房内,静如深潭的眼中似含有几分决断。
“方姐姐,”他沉声道,“我有事想问你。”
方馨予只看他一眼,就觉出他整个人的气质阴沉内敛不少,高挑的身影唯有落寞。
……在她的印象里,易晗峥本该一身少年意气的。
可她又能说些什么?终究是只能在内心轻叹了口气,她便开口道:“凡是我知道的,自会予你解答。”
“关于暗灵根的修行,方姐姐最初就和我说得一清二楚。可我现在仍想再问一次,暗灵根的修行……是否当真无法兼顾?”易晗峥话音沉沉,问得直截了当,绝对不是临时准备的措辞。
“你……”方馨予惊疑不定地问,“你这是想做什么?”
易晗峥面上表情不变,有条不紊解释道:“于预推一道,我修行已久,自该有越来越多的了解与感发。”
“……比如?”
易晗峥道:“首先,预推的本质同样是暗灵根的侵蚀,只不过,预推侵蚀的是事物内里之核,从领悟方面较为抽象。也是因此,预推入门极难,若想走辅助一道,全看自身是否能领悟那层与天地间的茫茫关系。”
方馨予认了:“是这样没错。”
易晗峥接着道:“若顺着思考,其次特别的便是暗灵根的侵蚀。关于侵蚀,其本源即是一个平衡点,往预推走,则侵蚀本源输出减小,往攻伐走,则侵蚀本源输出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