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泽没有抓到人,又不好真因为个人对观赏吉服的渴望去干扰唐宁理清设计思路,便一直等着唐宁整理好思绪,愿意主动去研究室了再问出口。
    因为付泽没有直白表达过自己想要近距离观赏的意愿,唐宁并不知晓付泽的想法,只是在听闻了付泽的问话后,有些迟疑地回答道:“捐了。”
    “什么?捐……捐了?”
    付泽大惊,细想又觉得唐宁对那套满清吉服的处理方式没有任何问题。那样的配色、纹样构成,即便是国博也少有展出,对于时代背景与文化补充是有价值的,唐宁的行为很合理。
    就是有些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细细观赏一番,至少看看古代工匠的工艺技巧与材质构成。
    那套吉服对于唐宁的价值本就不在吉服本身,而是以那百年间不落俗套的色彩搭配以及从未被时间抹去典雅与庄重的工艺技术向唐宁展示所选择的路没有错误。
    在这一周里,唐宁每日闲暇时间都会静立注视着那套满清吉服,仿佛目光所示的对象并非衣装服饰的死物而是身着满清吉服的典雅女子。
    女子纤纤擢素手拂过衣身上的每一处刺绣,诉说着工匠的技艺精妙,唐宁听得真切,时间的流逝并未引起他的注意。
    唐宁想起先前的自己会因为接纳的国际时尚风向太多而动摇,目光中染上自嘲。
    若是在华国在时尚界也有如同中流砥柱般的存在,便不会轻易因为文化不自信而被牵着鼻子走了。
    即便是如同唐宁这样本就以华国传统文化为审美积累培育的人,也会被那繁杂的信息干扰了判断,更何况那些更容易被时尚风向带着走的普通人。
    文化自信不是靠一件吉服建立的,只是恰好在唐宁动摇的这一刻,眼前出现了能够夯实他信念的吉服。
    满清吉服只是数千年华国文化的小小一部分文化的体现,华国有着数千年的文化传承,为何还有那般多的子民鄙夷着、排斥着、嫌弃着,到底是本土审美无法入眼,还是说他们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美?
    或许他们从未想过,所追求的那些外族时尚,或许追根溯源,仍旧来源于华国。
    唐宁的时尚风向积累与研究的范围很广,他知晓高奢高定的皮包服装服饰的老花、款型与标志性配色同样也知道各大品牌的历史由来,在对华国文化拥有着强烈的文化自信的状态下,他很容易判断出那些引领时尚前沿的品牌与本土文化的共性。
    自然,也能够判断出真正应该成为引领时尚的正主到底是谁。
    华国文化向来是内敛与包容的,但不代表被人潜移默化了去还不敢出声。
    唐宁记下了眼前这套满清吉服的每一处细节后,联系了相关人员,提出了捐赠事宜。
    这一周时间中,唐宁的设计草图与效果图完成得非常顺利,可以说是唐宁绘制得最顺手的一次。
    在他与那名“女子”的“对话”之中,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设计稿的雏形,他的确想要拿下prds的金奖,向世界展现中式审美的魅力,顺从大众审美追求的确是捷径,但那样靠着强硬融合而创造的作品不一定能够更好地展现中式的魅力。
    唐宁要创造的是新中式,他不应当应和大众审美,而是要牵动、调动、引导大众审美,只有这样才能够将中式美学进行传承与发扬。
    在“美”拥有足够的调动能力的时候,人对美的感知是一致的。
    唐宁只要达成这一点便达成了他想要在这一届的prds中拿出的参赛作品的核心意义。
    秦施彰他们发觉唐宁更加忙碌了,除了这学期的开学那天,他们一同聚过餐外,之后再也没有见唐宁回过寝室,就算提前联系想要一起约个饭也凑不上时间。
    “都大三了,唐宁这样的人,忙起来也正常。”
    “你这话听起来咋酸溜溜的?”贾奕瞧见丁武摆弄着银行卡,不知道在想什么,说道。
    “也不是酸,就是觉得吧,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真是大,天赋型选手的路还真就是要好走些。”
    贾奕大致也明白了丁武的意思,丁武这是在发愁未来了。
    还未等贾奕想到怎么安抚丁武的同时还能帮唐宁说几句话,秦施彰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猛灌了几口水。
    他刚从系里回来,赶着时间报名立裁赛事,这段时间他又要赶交给david工作室那边的稿件又要准备立裁作品,差一点儿就忘记了报名时间。
    平时对寝室气氛都很敏感的秦施彰,这会儿根本没有注意到贾奕和丁武之间的异样。
    贾奕稍稍放低了声音,对丁武道:“你刚刚那话还是片面了,唐宁什么情况我们都很清楚,即便最近确实焦虑也不该那样说。”
    “我没那个意思,我知道即便有天赋,唐宁能走到今天也花费了大量的努力,我只是确实有些沮丧,加上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又完全可以想象他的未来会是多么的光芒万丈,难免有些自哀自怨了。”
    “咱俩情况差不多,我是这么想的,首先该庆幸我们能够结交唐宁、秦施彰这样的朋友,其次我们有多少能力就做多少事吧,他们的未来是他们的,羡慕可以,但终究我们的未来才是我们的。”
    贾奕拍了拍丁武的肩膀,他又何尝不羡慕,但他很清醒,一个家境普通、没有才华与天赋、单靠努力,其实能够触及的上限仍旧很低,不如寻找真正适合自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