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楚不归失神半晌,终于回过神来,他将叶星河从药浴桶里抱出来,一点一点替他擦干净身体,然后穿上衣服放在床上。
叶星河的体温在一点点凉下去,同样作为医者的楚不归知道再过十二个时辰,他便彻底没救了,他还有最后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去找纪无情,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他也要去找他,纪无情身怀绝世武功,说不定能有法子救自己儿子一命。
楚不归刚走出门,就见不归谷的守卫过来通报,说有人到访,不等楚不归问清楚是什么人,到访之人已然自行走了进来,竟是凤南烟。
楚不归和莫问师徒二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疑惑,很显然两个人都没有通知过凤南烟,莫问忙上前一步,问道:“你怎么来了?”
凤南烟秀眉轻蹙,似有焦急之意,“星河呢?”
师徒二人又互看一眼,沉默下去,楚不归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凤南烟一下就瞧出端倪,她朝前迈出一步,逼近楚不归,“星河呢!你们不是把他带回来了吗?”
楚不归垂着头,不忍说,莫问拦住凤南烟,“你先冷静一下。”
凤南烟常常叹一口气,“前几日我突然心悸,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我知道星河体内有毒,担心他出事,所以赶着到这里来,他去哪里了,就算他不想见我,也让我见他一面。”
话已至此,莫问便知道瞒不住了,凤南烟和叶星河是母子,母子之间的感应通常是最强烈的,他有些担忧地看向凤南烟,道:“他确实不太好。”
之后,他将凤南烟带进了药庐,亲眼见到已没有呼吸的叶星河,凤南烟只看了一眼,脚底下就软了,险些倒下,被莫问一把搀住,凤南烟推开莫问,踉跄几步走到叶星河床边,轻声唤他,“星河……”
然而床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凤南烟一下慌了神,唤他名字的声音也一声大过一声,可平日里对凤南烟爱答不理的人现在变得尤其听话,乖乖躺在那里,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凤南烟的眼泪一涌而出,控制不住地簌簌落下,她顾不得去擦拭,只是一遍又一遍叫着叶星河的名字,楚不归在一旁听得伤心,亦是红了眼眶,不忍再看,别过头去。莫问上前安慰凤南烟,“莫要太过伤心,还是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不料凤南烟突然一把攥住他,向来清高孤傲的凤教主,从未有过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刻,她紧紧拽着莫问的胳膊,含泪问他,“你医术高超,一定有法子救他,我求你救救他。”
“你先别急。”莫问师徒安抚。
凤南烟腿一弯,就要给他跪下,吓了莫问一大跳,忙扶起她,“你这是做什么?”
“从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只要你愿意救星河,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落泪的美人尤甚平时,莫问却一下子冷了脸,“你当我是什么人?”
凤南烟道:“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
莫问本不想告诉她那个办法,无奈凤南烟一直苦苦哀求,对于凤南烟,他总是不忍拒绝,只能将那个办法说了,凤南烟果然毫不犹豫道:“我是他的娘亲,用我的命救他。”
“不行!”莫问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吗?”凤南烟痛苦道。
楚不归听着他们的对话,恨自己不能为叶星河做一点儿事。
“无论如何,南烟,你都不能。”莫问苦劝。
“你这是逼我同他一起死,你若答应,我们好歹还能活一个。”凤南烟发了狠,莫问眉心一跳,他知道凤南烟说得出就做得到,若他不救叶星河,她真的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可若让他用凤南烟的命去换叶星河的命,他实在做不到。
“你来!”凤南烟突然转头,指着楚不归,“你叶星河情分不浅,你一定希望他活着。”
楚不归当然希望他活着,可他无能为力,只能无力摇摇头,心灰意冷。
凤南烟当即掏出一把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子上,莫问大骇,想去抢夺,被凤南烟一记眼神止住,“莫问,我自认亏欠你许多,今日不得不逼迫你做一个选择,我要让我儿子活下来。”
这种两难的选择对于莫问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他扶着额头,痛苦万分,“你明知我对你有求必应,为何还要逼我。”
凤南烟眼角又划过一滴泪,莫问绝望闭上眼,“你把匕首放下,我会救他。”
凤南烟欣慰笑了,倾国倾城,她刚放下匕首,忽而从屋外飞过来一粒石子,打在她的后颈,凤南烟一下子失去意识,倒在了莫问怀里,楚不归立时追出门去,偷袭的人已翩然而至,不是别人,真是纪无情。
“纪无情?!”莫问大惊。
纪无情一身黑袍,视线扫过楚不归和莫问,最后落在昏迷过去的凤南烟身上,他淡淡道:“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想要我烟儿的命去救那个臭小子,想都别想。”
楚不归急道:“那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亲生儿子又如何?”纪无情看也不看他,走进屋子,将凤南烟抱起和叶星河放在同一张床上,他手指轻抚过凤南烟的脸颊,之后他转过头对莫问说:“至亲血脉是吧,那就我来吧。”
莫问和楚不归皆是一愣,这纪无情怎么变脸如此之快,纪无情冷冷一笑,“你们不是一直想要我的命吗,这不正好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