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都是在蹲黎昌。
即使此刻外面正下着雨,他们也分毫没有打算撤离。
经纪人啧了一声,转过头对身后的人说:“没辙了,你就只能这样出去了。”
身后的黎昌走上前,眺了眼外面,回头朝她笑,安抚道:“没关系,我打电话叫他别来。”
“恐怕不行,你看那辆车。”经纪人往靠近海岸边的那片夜色里指了指:“他已经来了。”
黎昌怔然抬眸。
一辆黑色轿车隐在淅淅沥沥的夜雨之中,若是不仔细去看,无人会注意。
毫无疑问,车里坐着他的爱人。
今晚是黎昌久病复出后第一次拿奖,如此重大的场合,即使颁奖礼是在国外,他的爱人也不愿意错过。
黎昌颇为无奈:“那我换个门走吧。”
“也不行,”经纪人说,“都堵死了,并且我们如果现在叫人再派车来,也起码得等到三小时后才能得到反应。”
黎昌沉默两秒,盯着那辆车看了许久。
他最终回头,叹了口气:“真的只能走这里?”
经纪人点头:“只能走这里。”
黎昌重新看回门外蹲守的狗仔,以及他们手中的相机。对艺人来讲,面对镜头并不是什么难事,黎昌本不该如此抗拒。
但他的爱人又不是艺人。
并且,他的爱人不喜拍照,厌恶出现在除他以外任何人的镜头里。
黎昌此刻若是走出这扇门,走上那辆车,车门一旦打开,在场所有的镜头必定都将对准车内。
他的爱人会难受的。
更别提,那些记者可能还会问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
比如问他们是什么关系,问他们结婚多久了,问黎昌此前消失的一年零两个月是怎么回事,问黎昌究竟生了什么病……
“我还是叫他先走吧。”
黎昌做下决定。
他说:“姐你现在去叫车来吧,等多久都没关系……”
话未说完,门外忽然传来躁动。
黎昌回头看去,只见车门已开,熟悉的身影下车,撑起一把黑色雨伞,无视所有镜头,朝这边走来。
黎昌捏着奖杯,看见这幕,怔在原地。
经纪人率先反应过来,轻轻拉了他一把,推到门边。
下一秒,黑伞撑到黎昌身前。
几日未见,爱人的眼睛依旧漆黑如墨,却又盛着月色星点。
闪光灯霎时此起彼伏。
“……怎么下车了。”黎昌终于回神,轻轻问身前撑伞的人。
“接你回家。”对方说。
语气温柔轻缓,像点落在伞衣上的夜雨。
黎昌闻言,笑了。他点头,跟着他走出。
环绕的娱记顿时加快快门速度,都想拍下最清晰的照片。
但又都一致没有过分上前。
因为直觉告诉他们,能得到一张没有面孔的半身照,就已经是黎昌身边那个男人最宽容的结果。
不能再上前了。
可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不怕死的人。
当伞下的黎昌走到车门旁,拥挤的人墙里终于有人高声提问——
“黎老师,请问这位是您的爱人吗?”
黎昌怔了下,首先抬眸看了眼伞下的那双眼睛。
触及一片柔软。
他于是笑开,转头回复:“是。”
人声瞬间涌动。
撑伞的人为他打开车门,还未坐进,紧接着身后又有人发问:
“黎老师,可以告知我们您消失的一年多里的具体动向吗?”
——这是在颁奖礼后的提问环节里黎昌没有回答的问题。
黎昌复出已半年,在复出前宣称生病静养,可全世界都只知道他病了,却无一人知道他究竟得了什么病。
越是不透风的墙就越有人好奇,当事人越不回答,他们就越要追问。
黎昌听清这个问题,神情顿然滞了一下。
他能感受到身旁爱人也与自己一样有片刻僵硬。
他于是牵起他的手,捏了捏,准备上车。
他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一向回避这段过往的爱人竟然在这时转身。他将黎昌护在身后,然后遮挡面部的那柄伞被稍稍撑起。
他允许自己暴露在镜头面前。
霎时间,闪光灯闪到夜雨泛白。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不禁倒吸凉气:“这是任……”
消息瞬间传开。
闪光灯逐渐停下,无人敢再举起相机。因为他们清楚,即使拍了,明天也不一定能发出去。
伞下那个男人却直视着镜头,锋利的五官神色冷冽。
他说:
“他和我在一起。”
“一年零两个月,四百多天,都和我在一起。”
沉静的声音落在雨滴之中。
人群呆滞。
他说完,于无言中回身,护黎昌上了车,然后也紧随坐进。
车门关闭,点火启动。
呆滞的人群终于传出些许动静,有胆子大的率先举起相机,对准车窗按下快门。
咔嚓一声——
这张照片于第二日登上头条。
照片里,远处的海水映出波澜,夜雨丝丝,点落在车窗玻璃上。
某记者配文:【他们的爱,是海平面下不可丈量的深。】
可当透过车窗,将要窥见最为隐秘的私人领域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