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春落寻并不难,也不知他此番到底是着了魔还是失了心,自青丘出来之后,一路大开杀戒,涂炭生灵。
他这一路杀着,居然是杀到了凡界,不过,他这仇怨似乎只与神界一干人等有关,下了凡界之后便失去了踪迹,我与九韶隐了身形站在云头上,看着凡世熙熙攘攘,颇有几分为难:“他这是去了哪里?”
“不知他体内如今到底是繁缕还是春落寻,若是繁缕,我便不知道他去哪里,若是春落寻的话,有个地方倒是有几分可能。”
自出了凌霄殿后,九韶就一直面色不郁,此番也不看我,只是缓缓说道:“不过,若是体内是繁缕的话,如今他该回魔界才对,想来应该是春落寻了。”
“先前我都差点被那颗不死心给吞了,春落寻怎么此番却把繁缕给吞了?”这么说起来,这春落寻到底是有什么本事,居然能把繁缕吞了。若是他真吞了繁缕,那我与繁缕的账,不就没处算了吗?一想到这里,心中便觉有几分恼火。
“春落寻原本也姓白,”九韶挑了挑眉,指了个方向,带着我朝那边飞去,“我不太清楚他到底是白家的哪一辈了,自我从封印中醒来,过上天界二太子的生活后,他就已经在春风渡了。我听说他修了一种禁术,将自己弄成了非人非神非妖的模样,似乎修炼之时,他便没了心,之后便如我一样,需要挖心来补。”
“这白家也真是代代都没安分的。”这种禁术我不曾听说过,想来是那些爱瞎折腾的人折腾出来的,“他和神界所有人都有仇吗?看他在神界杀气人来可是毫无怜惜之情啊。”
“大约是杀妻之仇这一类的,我之所以与他有交情是因为瑶衣……”说到这里,九韶顿了顿,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再说下去。彼时,我们脚下已是连片的青山,隔着凡世很远,这地方山林水秀,虽是凡界,却仙气缭绕,实在是块福地。
九韶停了下来,低头看着那片仙气缭绕的山峦,我随他一同望下去,隐隐还能在那仙气之中感受到丝丝缕缕的魔气,想来,春落寻应该就在这里了。
“凰羽,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不会的。”我刚想问他是不是要下去,他却突然一把将我箍进了怀里。他将头埋在我颈间,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形有细微的晃动。却是说不上半句话来,只是叹了口气,伸手环住了他。
“九韶……”我想说放心吧,我会没事的。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又怎么忍心对他说出口,便也只能将之后的话语化作叹息。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一次又一次失去你……”九韶的声音沉闷闷的,听得让我生出几分心酸了。如今我有掌控一切的力量,却偏偏掌控不了自己的生死。
我心里也是害怕,难过的,任谁知道自己只有几日好活,都不会好过的吧?只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若还只是从前的凰羽,自然会还抱着一线希望,以为真可以找到救命之法。可是,现在的我很清楚,能解开这咒术的人,早在八千万年前就已经死了。
“九韶,我若真死了,你……”你就把我给忘了吧……
后半句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带着几分霸道的气息严严实实堵了回去。薄唇轻覆,那般绝望而温柔,唇齿之间被他的气息完全侵占,缱绻迷醉。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者也不过是顷刻之间,在我来说,却是那般漫长遥远。
“凰羽,你若真死了,我绝不独活。”九韶松开了揽住我的手,一双泛着幽紫的眸子里闪动着难得一见的坚决,一字一句,沉声说道。
“还真是情真意切的表白啊。”阴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那般熟悉,“我在下面等了半天不见你们下来,倒是有些心急了。也不知道,若是墨华上神看到今时今日这一幕,又会作何感想?”
“我正找你,你居然就送上门来了,还真是给我省事。”来人是春落寻,不过,这口气听起来确实繁缕无疑,我唤出辟天剑,挑眉看着他,倒是颇有几分惊讶他居然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我是想着,趁你灰飞烟灭之前,来见你最后一面。”繁缕有恃无恐的模样让我有几分诧异,他踏在云端之上,抱臂看着我,嘴角噙着笑,“不过,我还要先感谢你,给我找了这么好的身体。这种自愿放弃的身体,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你把春落寻怎么了?”听到这话,九韶皱眉,他本想着能找春落寻寻一个解咒之法,如今,看来也是不行了。
“以他之力,离开青丘尚且勉强,我瞧他恨极了那群狐狸,就跟他作了个交易,让他把身体给我,我替他把他想做的事情都了了。”繁缕下巴一抬,指了指脚下仙气缭绕的群山,“这不,刚刚把那小丫头送到这里来,如今只剩个老头子躲在九重天上不出来,我也无法,做到如此,也算仁至义尽了,我可是难得这么讲信用的,你说是不是啊,羽然上神?”
“小丫头?你把白暮雪怎么了?”我看着他嘴边噙着的笑意,心中一寒。
“我一般不为难小丫头的,所以也只是吸了她的修为,将她打回原身,丢到这山涧里了,这也是那个小白脸的交代。”眸光一转,繁缕的眼中多了几分冷酷的笑意,“不过嘛,先前我杀了她哥哥,准备抓他的时候,有只火鸟非要跑出来拦着。我下手没个轻重,就顺道送他一起归西了。说起来,那鸟好像是凤凰一族的人,不过,如今也该和你没什么关系了吧?”
“你杀了赤瞳?”自二哥订婚宴之后,我便再没有见过赤瞳,当时也是事忙,无心去管他与白暮雪到底如何了。可是,赤瞳终究是我梧桐宫里的人,且不说之前几万年里他时常陪了我四处闯祸,我跳诛仙台醒了之后他也是对我颇有照顾,此番惊闻他的死讯,不由得心中一痛。谁成想,那订婚宴上的一见,竟然成了永别。
“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手中辟天剑吞吐万丈剑气和烈焰,我身形一动,欺身逼向繁缕。
以繁缕之力,我要杀他本是易如反掌的。可是,刚刚持剑靠近,却发现有了异样,他灵巧躲闪,与我拆招,那般轻松,我的所有术法在触及他的时候,竟然都被一股无形之力全部打散,伤不得他分毫。
“羽然上神,看在是故人的份上,我今日便大发慈悲留你们一条性命,有这个时间在这里和我耗,还不如去天外天挖座坟等死毕竟实际。”繁缕自然也看出了我的困惑,扬眉一笑,冷冷地说,“这个剧我可是布了八千万年,这八千万年我在归墟吸食阴寒戾气,如今又得了这小白脸非神非妖之力,即便是你的焚天之火,也难在伤我。”
听到此,我面色一沉,长剑一封,身形一退,扬手将辟天剑抛入空中,双手分合,开始布阵。
辟天剑在空中幻化出万千光影,金光璀璨,我双手合十完成阵法最后一步,繁缕四周顿时燃起幽蓝色的火焰,那千万剑影也纷纷朝着繁缕刺去。
金光四散中,我听到了繁缕颇为狂妄的笑声:“这辟天剑之主是重幽,即便你也曾一起铸剑,若想驾驭,还须得如墨华那般以身祭剑。”
“只是可惜了,你便是祭了剑,如今没了重幽,也没人能御起这辟天剑了。”我看到繁缕就这般踏着火光,从那阵法之中走了出来,墨色的发丝就着灼热的气息飞扬,那双墨色的眸子已然变成了赤红色。即便是辟天剑阵和焚天之火,他也依旧毫发无损。
“我诓重幽说归墟底层有为你解咒之法,他倒是当真得很,自你醒的那一刻便火急火燎地往归墟去了。却是不知,那里可有好东西在等着他呢。”繁缕双手平摊,掌中出现一柄玄黑色的长剑,“你都要死了,不跟你的小情人去诉诉离别,总是在这里为难我是要作甚?”
“你做这些,又到底是为了什么?”握着辟天剑的手紧了紧,我皱眉看着他。
“也没什么,不过是看不惯这六界,想要将它毁了罢了。”剑锋一横一指,剑上寒气逼人,“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啊,不然我就先拿你们这两个苦命鸳鸯来祭剑了。”
“真是笑话,想毁六界,除非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我亦是冷笑了一声,将辟天剑换到了左手,抬起右手,紧紧握住了辟天剑的剑锋。掌心的刺痛下,殷红的血遍染剑身,金光大盛之下,那生冷的剑身在我的手中一点一点变淡,消失。
我祭起全身的灵气,集中在左手上,幽蓝色的火焰顺着我的手掌朝我的手臂上蔓延,我的整只手便都包裹在了幽蓝色的火焰之中。
“你是真想与我拼命了?如今我们可是在凡界,你这焚天之火伤不得我,却不代表伤不得这下面千万生灵。”见我这般,繁缕也是一愣,随即笑着一扬手,“说起来,我可有件礼物要送你呢。”
说完,他纵身点足一跃,跃到了更高的云层之上。而他刚刚站过的地方,墨色的云雾顿时聚集,幻化出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冰甲为鳞,魔气作身,看着蓦然出现在眼前的九头蛇时,我明显一愣。
那九头蛇吞吐长信,刚刚化出身形,便张开血盆大口,猛地朝我咬了过来。我抬起左手想要阻挡,却被那蛇口之中的腥气和寒气逼得直退几步。
刚想点足跃开,却听得清空之中一声龙啸,九韶已经化出原身,呼啸着朝着九头蛇俯冲了过来。
想来是感知到上方的杀气和威胁,九头蛇顿时转了方向,撂下我,扭头冲着九韶去了。
“你可知,这也是归墟的戾气造出来的。”我仰头搜寻繁缕的身影,他的声音却在我身后阴测测响起,“就是你那小情人身上本来也有的戾气,专克你的戾气。”
反手朝着声音的来源处一抓,掌风合着梵天之火飞了出去,将身后的云雾瞬间驱散。繁缕提剑悬于空中,冷笑着看着我:“我说过了,你便是以身祭剑,没有可御剑之人,也不过是白费力。”
我冷笑不语,我没有以身祭剑,我只是吞了辟天剑而已。辟天剑噬魂,只待他将我的魂魄噬尽,到时候便可以与剑合二为一。当初我和重幽铸这可噬心魂的辟天剑,是为了封印天外天中动荡的神力和灵气。如今我以魂祭剑,以身作鞘,可引天外天中万千神力和灵气,我就不信,如此这般,还不能杀一个繁缕。
我不断施术攻击,这青空之上,灵气动荡,天火横飞,不远处九韶与那九头蛇也是斗得难分难舍。偶尔有成片血雨落下,竟是那九韶将九头蛇的其中一个头狠狠咬了下来。
我一面驱动灵力紧逼繁缕,一面躲闪他以归墟戾气化出的攻击,体内辟天剑气游走,我知道在这样下去,即便是拖,我也要被繁缕活活拖死,可是面上毫不示弱,只盼着能有谁能在这个时候前来,助我一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