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此刻,自己的身上背负了条人命,沉重地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是她给你的。”
    南风递来张折叠方正的纸。
    初棠打开纸张。
    那是封血书:仇人之子,焉可效忠,只可惜,我這賤命終不回我爹一个清白。
    真相的苗头好似渐渐浮出水面。
    初棠猛地合上纸张,他目不转睛盯着南风,像是在求证一个答案。
    南风颔首:“她父亲是位将军。”
    “晴云!”
    他满目愕然追了出去。
    初棠茫然无措站在偌大的圣医谷,无助而酸楚落泪:“晴云!你到底在哪?”
    “晴云!”
    苍茫青翠的空谷中。
    只有他一声又一声的哀怮回音。
    初棠不知晴云往哪个方向离开,只能一路沿着河流找下去。
    林中忽然走出陌生的蒙脸黑衣男。
    几人拦住他去路。
    有人道:“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初棠惶恐不安,后退几步。
    “你们为什么杀我?”
    几人对视一眼嗤笑:“你去问阎王爷吧。”
    电光火石间,刀光剑影映进眼眸,速度之快叫人无暇应对,初棠呆愣在原地,连逃都忘记了。
    长剑无情刺来。
    只差半公分便要穿破喉咙。
    惊心动魄的一瞬。
    铮——
    剑被石子击飞。
    黑衣人甩甩发麻的手,捡回那把剑,惊慌失措却故作镇定:“哪来的瞎子!”
    另外几名同伴:“跟他废什么话!直接上。”
    一袭白袍在初棠身侧翩然落地。
    寒光再次照来,初棠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有只微凉的手掌捂上他的眼。
    什么也瞧不见。
    几道劲风飒飒交错。
    咔嚓——
    利刃贯透到底,随后有重物嘭地砸下,咚隆滚动几下方停歇。
    明明什么看不到,可初棠却似在那“噗”的一声之中,望见身首异处,鲜血从脉搏喷涌,溅向半空。
    粗暴而残忍。
    有人暗啐一口:“你这瞎子,倒有点能耐!兄弟们一起上!”
    寒风瑟瑟,呼啸过耳际。
    初棠神情恍惚被环抱腰际带起,几个有条不紊的天旋地转,是在躲避攻击。
    片刻后。
    他听到脚尖踢起剑柄,如疾风飞去,而后有道“哧啦”,似刺进骨肉的声响。
    停歇一会儿。
    随后又是数人倒地的痛闷声。
    终于,四周清净了。
    浓重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气中。
    刚经历过生死一瞬。
    初棠如梦初醒,回神后猝然脱力腿软,幸得身后人搂紧,方没叫他摔倒。
    如厮杀伐果断,直至此刻,他也恍然大悟程立雪那句“太仁慈”到底作何解。
    林梢掠过几声寒鸦啼叫。
    控制不住一般,彻骨的寒意爬上脊背,叫人颤抖。
    好半天。
    身后那人不知是生气,是心疼,抑或是无可奈何开口,话音一如既往清越。
    认命似的:“你的狠劲儿也就会使在我身。”
    “……”
    初棠被戳破实情而哑声。
    他的后背贴着程立雪的心口,林子陷入片死寂,他越发能感觉到身后的胸腔在微震……
    一下又一下的。
    不知这人是不是也在后怕。
    后怕来迟一步……
    哪怕是半刹那功夫。
    都将是不堪设想也无以承受的结果。
    “对不起。”
    他嘴唇翕动轻呢声。
    初棠也不知程立雪到底有没有听到他的道歉,二人再度彼此缄默。
    恍惚间,那人嗓音带有不易察觉的倦意,从头顶落下:“这段日子,我曾有过丝松动。”
    松动是什么意思?是指当做无事发生,放任他离开,还他自由吗?
    如上以为的人转眸问道:“那你还来找我?”
    “那枚白玉佩。”
    “……”
    “你能告诉我为何要带走吗?”
    “我……”
    初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他只记得那夜换衣服时,玉佩明明被他取下放在床边,可临走前,他竟又鬼使神差般把玉佩塞进囊袋里。
    微妙的氛围僵持了半刻钟。
    周遭传来大片脚步声。
    是有大批侍卫赶到:“属下等救驾来迟,还请太子殿下责罚。”
    侍卫跪了一地。
    程立雪仍捂着初棠的眼:“处理下。”
    众人应道:“是。”
    地上数人肢体残破,血水汩汩而流,蜿蜒流淌,实在是骇人可怖。
    也难怪他们的殿下会一直捂着怀里人的双眼,若是胆小之人瞧见,怕得当场晕厥。
    几名训练有素的侍卫,倒是镇定自如上前,他们熟稔摸索身首异处的尸首,以此查获蛛丝马迹,也着手清理现场。
    初棠不知他人作何想法。
    只是听到那句称呼后呆滞许久。
    “他们叫你什么?太……太子?”
    “嗯。”
    初棠:“你是?”
    他曾隐约觉得程立雪身份不是寻常人,估计是个韬光养晦的大人物,但他哪料想这人竟是当今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