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就是这么个意思——
文坛风气,全是这老白和老元的淫词艳语给败坏的!
父母还爱拿来教小孩,咱大唐的下一代全被教坏了!
救救孩子!
杜牧:记仇。
不过杜牧祖上虽然阔过,但他祖父去世这十余年里他的日子却过得颇为艰难。
据他自己跟人书信往来时讲的,自从祖父和父亲相继去世后,他曾在短短八年间搬家十几次,曾经的樊川别业自然也早就不属于他们。
这些年来他、母亲以及弟弟三人相依为命,大多时候是靠亲朋旧故的接济解决温饱问题,实在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就只能挖野菜充饥了。
少年时期家中遭此巨变,杜牧自然是埋头苦读、希望能靠自己的学问养家糊口。
去年杜牧终于金榜题名考中进士,并且在同一年通过参加制科考试谋得了一个实职。虽只是个九品校书郎,只能穿最末流的青袍,却也能叫他能够奉养母亲、供养弟弟。
他母亲常年操心、积劳成疾,他弟弟又从小体弱多病,杜牧为他们请过不少大夫,结果小的说自己没事,大的也说自己康健得很,始终没见有什么起色。
杜牧今天当值时在衙署中听说这家新开的医馆里有人在义诊,医术相当了得,通常只需要一剂药或者几针下去就能看见效果,只是年纪忒小了,也不知是哪个隐世家族养出来的小神医。
杜牧本不太相信这种传言的,下衙后想到家中两个病号,又忍不住在医馆周围踟蹰。
既然决定要请霍善上门出诊,杜牧也没犹豫太久,亲自领着霍善归家去。
霍善回医馆拿上自己的药箱,瞧着倒是个像模像样的小小医士了。
一路上杜牧遇到几个同僚,笑了笑算是与他们打过招呼。
霍善也跟着对人家笑了笑,好似他也与人家是同僚似的。
杜牧见他长得俊秀可爱,衣着言行俱是不凡,心里也没把他当寻常医士看。
很快地,霍善见到了杜牧家里两个亟需治疗的患者。
比如杜牧他弟,这小子年纪吧也才二十出头,近视眼却严重得很,显然也是个爱读书的。估摸着再这么高强度用眼下去,眼睛就要让他给用坏了。
霍善表示要给杜牧他弟验个近视度数,再给他配个眼镜。
杜牧好奇地发问:“眼镜又是何物?”
霍善就给他介绍了一下,说是要是看东西模糊不清,可以用这东西拯救拯救岌岌可危的视力。可要是戴上眼镜后还不注意好好用眼,眼睛的情况还是会变差!
杜牧还没见过这等物件,便在旁边看着霍善给他弟做眼部检查。
等到霍善从他那仿佛什么都有的药箱中掏出副眼镜来时,杜牧更是要过去说是要先帮弟弟试一试。
杜牧他弟:“……”
哥啊,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爱我!
度数不适合的眼镜,戴上去会很不适应,杜牧戴上后果然开始犯晕。他不由摘下眼镜说道:“这东西真的能戴?我戴着很不舒服。”
霍善道:“你又没近视,怎么可能戴得了?”他把直接由医馆配好的眼镜拿给杜牧他弟。
杜牧他弟戴上后只觉眼前焕然一新。
连他哥和他阿娘的脸看着都分外清楚!
杜牧他弟说道:“太神奇了!”
霍善又给他开了个调养身体的方子,说是他还年轻,配合喝药调理的话近视度数还是有望减轻的,实在不行控制在现在这个度数也算是好事一桩。
至于那些娘胎里带来的大小毛病,那也是得慢慢调理,不能操之过急。
有了能帮自己看清楚东西的眼镜,杜牧他弟目前特别能把霍善的话听进去。
还让霍善赶忙给自己亲娘也看看。
霍善没有推辞,给杜牧母亲也认真看诊开药。
考虑到杜牧目前的俸禄还挺低微,霍善还给他们母子二人开了共同的食疗方子,这样他们每日吃的喝的都能作为调理身体的一部分疗程,不至于太费药钱。
杜牧看到两份重合度颇高的治疗方案后便知道了霍善的用意。
他丧父时才十四五岁,正是年少气盛的时期,心气高得很,不愿向人低头,以至于母亲每日都为一家三口的生计犯愁。如今他虽中了进士,家中却依然不宽裕,他与弟弟的婚事都还没着落。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纵使生活困顿至此,杜牧心里还是烧着团团烈火,只恨自己才刚中了进士,还没法在朝中一展拳脚。
杜牧亲自送霍善回医馆。
一路上,霍善和他闲聊:“听说你很喜欢《孙子兵法》,是真的吗?”
聊到自己最爱看的书,杜牧马上来了兴致:“对的,你也看过?”
霍善骄傲地说道:“当然看过,我识字的时候大人就拿这书教我。”
杜牧:“……”
怎么感觉你家大人做事很不靠谱。
谁家长辈会拿《孙子兵法》给小孩子启蒙啊!
即使是杜牧这么个《孙子兵法》狂热爱好者,还是觉得这事儿很离谱。
不靠谱的李时珍四人:正常启蒙孩子他就是不听,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两人你来我往地聊了一路,杜牧惊讶于霍善见识之广博、思维之敏捷,行至医馆门前时忍不住劝道:“你这般聪慧伶俐,与其当个医士,不如读书入仕。”
唐代读书人是有鄙视链的。
首先是内部的鄙视,进士科的看不起明经科的。
据说元稹少年时急于出仕,去考了明经科,后来他去拜访年纪轻轻就与李益齐名的李贺,李贺不客气地说:“你一明经的干嘛来拜访我?”
其次当然是不管进士还是明经都看不起考医科的。
总而言之,只有进士科这个独苗苗,才是读书人的心头宝!
大唐考公之路,以进士科为最优选!
霍善和杜牧分辨道:“人人都觉得当官好,往后大家都不学医了。倘若再有你弟弟以及你母亲这样的患者,便让他们一辈子忍受病痛折磨吗?”
杜牧想说若是你能身居高位,能救的就不是这么一个两个了。
可话到嘴边又想到今日格外欢喜的母亲与弟弟。
许多人费尽心思跻身仕途,结果一辈子只知蝇营狗苟、终生碌碌无为,怕是连只救“一个两个”的医家都不如。
面对这么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目光却分外澄澈坚定的半大少年,杜牧终是无言以对,只得敛容叹息:“某不如小友。”
霍善道:“没什么谁不如谁的,你要是想当官,以后得叫大唐河清海晏、百姓安乐才是正理。”
杜牧慨然应道:“若有机会一展抱负,某自不会辜负平生所学。”
霍善点点头,随意地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走向已经开始点灯的医馆。
这个时期的宵禁管制已经十分松弛,他们又住在同坊,杜牧走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也并不显形单影只,很快便没入行人与车马之中。
第309章
事实上杜牧最近收到个来自前辈的工作邀请, 对方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江西。
这位前辈叫沈传师,前头正在当尚书右丞,现在被安排去南边当江西观察使。
杜牧想到韩愈当初考上进士后也曾给人当幕僚,便觉这工作机会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不过一般而言有人谋得了京官, 都不会再想离开, 许多人考完试后十年八年都等不到缺!
到了别人幕府中,提不提拔你就全看别人心意了。去了地方上哪里像天子脚下有这么多机会?
不知多少人挤破头想待在长安。
杜牧却觉自己有些厌烦长安的风气, 尤其是牛李两党之间的暗流涌动。
与其待在时刻需要看各方脸色、各方立场来行事的长安, 还不如到地方上凭借自己所学一展拳脚。
杜牧在夜色中踟蹰良久才归家, 见母亲已经歇下了,他才与自家弟弟秉烛夜谈。
如今天寒, 路不好走, 所以他想留弟弟和母亲待在长安养病, 这边不少杜氏族人都在, 可以相互照应。等弟弟养好了身体也正好应试,不必跟着他来回折腾。
杜牧弟弟听兄长终于支持自己去应试, 心里高兴得很。他说道:“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娘的。”
兄弟这边谈得差不多了, 霍善那边却正在看苏轼跳脚。
“怎么会这么快?你怎么一下子就见到了元稹和杜牧!”
苏轼对此很是不愤。
李昂本想说自己可以给他们组个局, 结果苏轼很快开始新一轮的戳心作品大派送——
艾特嬴政给他发杜牧的《阿房宫赋》、李贺的《苦昼短》。
艾特杜甫给他发杜牧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李商隐的《龙池》《马嵬》和元稹的《连昌宫词》。
艾特所有当官的当皇帝的给他们发白居易的《卖炭翁》《轻肥》和韩愈的《马说》。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这就是中晚唐的文坛风貌!
苏轼这一轮疯狂发送, 把所有帝王将相都干沉默了。
诗都是好诗, 文章也都是好文章, 就是你这家伙怎么老指着咱鼻子骂人呢?
你就是仗着袁枚不在群里,没法给你现发几篇《王安石三难苏学士》《苏小妹三难新郎》之类的明清小说对吧?
看看你妹是怎么嘲讽你脸长的:“去年一点相思泪, 至今流不到腮边!”
苏轼:“……”
苏轼震怒!
我苏东坡根本没有妹妹!
等发现自己一鼓作气得罪了所有人,苏轼觉得死道友不如死贫道,当即把话题拉回到杜牧身上:“杜牧在军事上很有见地,上书言兵事连李德裕这个长打胜仗的都夸好,但是千万不能让他管财政。”
李昂顿时竖起耳朵听。
苏轼就给李昂介绍了一番,说当年杜佑出镇扬州,富得流油,回来又把祖宅扩大了一番,还在樊川置办了连片的别业。不过杜佑有几个儿子,孙辈更是不少,所以均分下来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