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记错的话,刘邦最看不上的儒生就是鲁地一代的儒生。
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人菜话多还自觉高人一等,守着几本孤本口口相传,珍藏学术,门户之见……能活下去真是沾了孔夫子的光。
“不过孤虽然不会针对你的老师,但是多少也会丢些面子,怎么样,要不要提前去岭南上任?也省的看这场闹剧?”赵泗笑着问道。
“总归还是应该向师父辞行的。”叔孙通叹了一口气。
“你这性子,拜师孔鲋倒是可惜了,孔鲋能教出来你也是奇怪。”赵泗笑了一下。
“我家世并不显赫,能得良师教导,已经是泼天幸事了。”叔孙通开口答道。
嗯……这倒是实话。
诸子百家听起来倒是文化璀璨,但这只是少数人的璀璨罢了。
实际上门户之见远比后世要严重的多,学知识的难度和学武功的难度差不多。
真正的家传之学都是口口相传概不外借……
诸如《左传》等等皆是如此,外人能知道的也只是片角麟羽,就这,还是建立在法家势大,诸子百家要死要活的局面之下。
所以说玄幻小说里面一本秘籍打生打死其实也是有原型的……
给别人抄录一本不是啥难事,但是你把人家族灭,人家宁肯失传也不愿意给。
“所以说守旧是一种陋习,不是孤横加干涉,法家恐怕就一家独大了,届时难不成还要抱着家学族灭不成?”赵泗嗤笑了一下。
“殿下还真说对了……”叔孙通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孔子当初正是因为有教无类儒学才得以发扬光大,现在还能够继承这个优良习惯的人却并不多了,浮丘伯倒是勉强算一个……”赵泗叹了一口气。
“不过诸子百家现在正向咸阳汇聚……”赵泗的手指在案几之上叩动。
“其实失传了也没什么妨碍,学术这东西,会失传的,说明其本来就过时了。”赵泗笑了一下。
学术思想这种东西,失传不失传影响真的很大么?
说实话,赵泗认为不是很大……
喜欢口口相传,那就带进坟里去罢。
文学这种东西重在思想而不在于书籍,人在文学就永远不缺生存的土壤。
群体越广泛思想只会越灿烂……
当然,思想的璀璨事实上和大部分底层牛马没什么关系。
真正在释奴令上受益的群体跟这群人没有任何关系。
黑白可以颠倒,但人心难以更易。
隶臣妾……官奴隶的官方称呼。
其中大部分都是戴罪之人,但在秦朝,戴罪之人并不意味着身上背着原罪。
实际上站在现代人的角度上来看,不客气的说,隶臣妾群体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大大的良民。
是的,犯罪的良民……
秦朝的律法太过于苛杂了,连坐之法颇为广泛。
战场上上官死全队都有罪,斩获不够也有罪……日常生活中牛养不好有罪,粮食产量不够也有罪,赋税交不上更是有罪。
固然有很多罪责可以通过罚款和降爵来解决,但是牛马哪来的钱交罚款,哪来的爵位来抵消罪责?
交不上罚款就会被贬为奴隶……奴隶生的儿子也是奴隶……
军功爵固然帮助大秦一统天下,但事实上却是底层百姓几百年的哀嚎。
或者说军功爵的本质就是破坏自耕农这种原始单位把他们转换为帝国的螺丝钉。
作为秦国的主体资源之一,私奴暂且不提,官奴其实有一定的人身保护,而且也不至于任打任杀。
开玩笑,想让炮灰卖命不得让他们看得到希望?朝不保夕很容易让人产生死了就死了的惰性,所以再非战争期间,他们都人身安全通常是能够得到保证的。
甚至于秦国还立法保护隶臣妾的婚姻事实,家庭成员的某一个人在有婚配的情况下被贬为奴隶,官方也会保护他们的婚姻,而且也鼓励家庭成员通过功劳赎取奴隶为平民。
就指望这个让牛马们卖命呢……客观来说,商君真是把人性研究的透透的。
当然,牛马们大概是不会感谢商君的。
至于颁布释奴令的赵泗,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可想而知。
哪怕事实上赵泗的出发点也没那么高尚……
第二百一十三章 卢生黄石公,收入囊中!
得到了自己户籍的官奴终于从奴隶成为了平民。
赵泗在他们心中的威望是无以复加的。
当然,也仅限于官奴隶,至于私奴隶,或许也并没有那么感激赵泗。
封建时代,称为豪强的人身附庸未必比成为一个自耕农过的差,甚至已经取得了主家信赖称为家生子者,过的远比自耕农强得多,而鉴于此种情况,官奴隶的释放有多么简单,私奴的释放就会有多么困难。
赵泗提前嘱咐了季成统帅的执金吾务必听从李斯调遣,确保在关内坚定不移的进行全面的奴隶释放活动。
历史的大浪席卷而来,一颗稻草落下来就是不可承受之重,而同时,一滴遗泽,也足以改变人生。
县城官府之内……官奴隶们排的乱糟糟的,茫然的听着吏员们宣讲释奴令。
赵泗文采算不上太高,但是他的文化水平依旧不是这群奴隶能够赏析的,事实上奴隶们也确实听不懂。
通篇大论下来,他们只捕捉到了两个字,释奴!
“不做隶臣了?”原本黯然且茫然的老人搓着皲裂满是老茧的手眼中燃起来一些希望。
“太孙殿下颁布释奴令,从此以后过往罪责既往不咎,隶臣妾登记造册以后,统一成为庶民。”吏员注意到对方夹杂着希冀的目光,大声的回答着。
“那……俺的孩子……”老人小心翼翼的开口。
其实说是老人并不恰当,他年纪并不大,只有三十来岁,但是已经满头白发看起来如同五六十岁一般。
二十三岁因为交不齐赋税被贬为奴隶,孩子是奴生子,也就是在当奴隶期间出生,所以生下来就是奴隶,至于妻子,已然病死了。
“自然是一并释了……”吏员笑了一下开口。
还好,是个新吏,相比较于严苛且不近人情的旧吏,新吏更愿意进行详细的宣传,同底层庶人的沟通也更加通晓人情一些。
“太孙殿下仁善,你们这种的,都会登记为户,给你们发放田地,种子以及衣物,供你们开垦耕种,不追究你们过往的罪责,头三年会免除赋税,三年之后才开始正常交税,你们是官奴,日后只需缴十一税,倘若是私奴,三年后要倍税,以偿赎免之金。”吏员负责人的讲解着释奴政策。
“发地?造户?这户是落在关内还是关外?”又有隶臣开口询问。
“想甚么呢?关内哪有良田给你们?免税三年,一夫百亩,地多分于陇西岭南,你们造户以后,户籍也会登记到那里,造册以后,会有官府之人送你们前往,分发所需之物。”
“还有家人者,可以和家人一并迁移……”
喜悦,希望正在滋生……
经久的谨小慎微让他们眼中的光亮都不敢太过于璀璨,只是一个劲的搓着手,想笑,又不敢大声……
太孙殿下……
一个名字悄无声息的在他们心中烙印。
真正的底层人弄不明白政治,他们大多数只认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人。
赵泗并不在意黔首的感激于否,眼下的他正在抽空审批因为招贤令递交上来的答卷。
释奴令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关中最先开始,天下也应声而动,官奴释放进度很快,私奴释放进度相对慢一点,尽管不敢明面上反抗官府,但是总有一些空子可以钻。
世家大族和执金吾斗智斗勇也别有一番乐趣,赵泗也忙得很,每天要批阅的奏折直接呈直线型上升,因此连续好多天都没什么时间审核招贤令递交的答卷,积压了不少。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得到始皇帝的传国玉玺以及私印以后,赵泗一刻都没闲着。
每一道政令的下达赵泗都会顺手用传国玉玺盖章。
也趁着这段时间进行了不少的人事调动和任命,下达了多道助长民生和民间自由交易的政令,意图恢复民间商业氛围。
当然,仅限于小额贸易,诸如大宗商品的批量采买,赵泗在这方面没有妄动。
赵泗现在早已经不是刚刚穿越的新手了,自然做不出来闭着眼睛促进商业的事情。
说破天现在的大秦还是小农经济社会。
秦国抑制商业太过于严重,民间小额贸易开点口子无可厚非,真正的大宗贸易以及商业改革,不可妄动,赵泗现在主要要做的事情是变法,接下来还有五年计划,过早大规模开放商业恢复民间自由风气可能会影响政府的调动能力。
还是那句话,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因此本来只有大事才会动用的传国玉玺在赵泗手里直接批量盖章。
倒不是新鲜,说白了就是给群臣做个样子。
传国玉玺在手,能够这样毫不节制的随意动用,就意味着始皇帝在后面背书。
回头定下来变法之始就会更加简单。
“嗯……这个文章……”
“还有这个……此人颇通韬略,居然还懂海上作战?政事上虽然提的不多,但是看起来也颇有造诣。”
赵泗在批阅答卷之时忽的眼前一亮一前一后拿起来两份卷子。
说实话,倘若不是为了千金买马骨,赵泗早就把这烂活丢给别人去做了。
招贤令不限身份地位唯才是举,因此参与者众多且鱼龙混杂。
怎么说呢……里面一大堆民科大佬。
说实话,大量审核垃圾文章真的是一件极为耗费精力的事情。
赵泗先前就是想以此找出来一些郁郁不得志且被自己遗漏的王佐之才。
嗯,就是屎里淘金。
结果屎喂了不少,金子嘛……迄今为止一个都没有找到。
倒也正常,实际上真正出身贫寒的王佐之才,赵泗基本上是打包清空了,要不就是死在了先前因为迁王陵令引起的天下大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