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白龙在云层里游走闪动,间或照亮漆黑的天地。自病毒爆发以来一直是大晴天,上天似乎要一次性倾泻完这些天来蒸发的水汽。
    季葵星把刚刚江秋递给她的压缩饼干分给谷屿一个,自己也就着水一点点啃着。
    这玩意儿真的难吃,但实打实的果腹。
    季葵星转头看谷屿,她的表情同样一言难尽。
    谷屿马上就感受到了季葵星看过来的目光。谷屿侧过身,停下动作,看着季葵星咬一小口就一大口水。
    谷屿眼底含笑,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和:“葵星,你好像兔子吃草。”
    季葵星皱着眉:“吃这东西,不就像在嚼草嘛……”
    “所以葵星是兔子吗?”
    季葵星一愣,脸上浮现出愠色:“当然不是!”
    这家伙竟然调戏她!
    “可是真的很像呢,”谷屿伸出食指,戳了戳季葵星包着食物的腮帮子,“那葵星是什么?”
    季葵星一下捶到她腿上:“我当然是人啊!”
    你很像小猫,尤其是炸毛的时候。谷屿默默的想,但说了怕被她继续捶。
    其实每次忍不住逗她的时候,谷屿都是这样想的,只不过每次都弄巧成拙。比如咬了季葵星一口,倒是把自己变成需要戴止.咬器才不会乱咬人的狗了。
    谷屿没接话,默默咬了一口饼干。
    季葵星被她黏稠得近乎实质的目光盯得心尖发颤,梗着的脖子也慢慢软了下去。
    明明她们两个没可能,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看她啊……
    季葵星甚至没有勇气问谷屿,她是不是喜欢女生。
    谷屿吃完了饼干,忙着收拾座位上的垃圾,没看见季葵星落寞的眼神。
    等她整理完,季葵星已经调节好了情绪。
    谷屿抬手看时间,八点钟了。
    气温也随着降了下来,谷屿打开驾驶室内的暖气,这样她们睡觉不盖衣物也没关系。车行驶一下午,发的电够用。
    谷屿把她和季葵星的座椅椅背都降下来,两人躺下。
    车窗外的雨一直没停,飘零的雨丝拍打车窗。稀里哗啦的声音,让季葵星不自觉地回想起小时候,盛夏暴雨的午后。
    她自小便话不多,喜欢一个人呆着。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自己搬一根小凳子到院子里坐着,听雨的节奏,看雨点在地面爆炸的形状。
    姥姥可能打着伞买了菜回家,路过的时候笑骂她一句:”小呆。”
    “太早了,睡不着,”谷屿侧过身,“葵星,我们来聊天吧。”
    季葵星发现自己根本拒绝不了她。
    “聊什么?”季葵星轻声回答,眼前姥姥的身影还未消散。
    谷屿专注地看着季葵星:“都可以,只要葵星愿意说。”
    自己有什么可说的呢?平凡的出生了,平凡的长大了,平凡的活着。谷屿会喜欢听她那些思念吗?
    “好啊,”季葵星也决定放纵一次。她不说,怎么会知道谷屿爱不爱听呢?
    “我想我姥姥了,”季葵星回望谷屿墨色的眼睛,发现她真的在认真听着。
    “小时候这种天气,我喜欢在院子里听雨发呆,姥姥会叫我小呆,但从不会真正的赶我进屋。她有时候还会陪我,问我在看什么呢?
    我就给她说,雨滴接触到地面的同心圆很好看,我很喜欢。
    但是姥姥老了,她患了病,爸妈没有钱治,姥姥走了。
    爸妈也很爱我,我都明白。但为了生计,没有人会问我为什么爱看雨,为什么不爱说话,他们也不会叫我小呆。
    我也从诗人,变成了医生。”
    季葵星抬起手抹了下眼睛。
    “最开始,我想做个诗人。”
    谷屿伸出大拇指,轻轻拭掉季葵星眼角未擦掉的泪。
    “葵星,我想听你小时候写的诗,可以吗?”
    季葵星有些惊讶,随即嘴角翘起,摇头:“十几年前了,早就忘了。那时候字都不识几个,能写出什么好诗?”
    谷屿握住她的手:“现在也可以开始写,我看好你。”
    “葵星,听你说话就能感觉到,你的情感好细腻,这是你的天赋呀。我就没这么多感情。”
    季葵星一愣,是啊,现在不用愁学分、不用愁实习也不用愁加班了。
    季葵星重重的点头:“好,我会的。”
    就当是为了写给你。
    谷屿的眼睛其实大部分时间是清澈而明亮的,只要不惹到她或者涉及到她的秘密。
    温和的含笑的眼睛,注视着季葵星,声音充满鼓励:“期待哦。”
    “嗯。”
    此刻,季葵星觉着她的心脏变成了一颗话梅糖,把她酸涩又蜜甜的血液输往全身。
    眼前的、没有这场灾祸又遥不可及的爱人。
    季葵星摸到衣服兜里,那块谷屿送给她的鹅卵石。
    季葵星眨眨眼:“你呢?我也想听你说。”
    “我啊……我,”谷屿抬起双手垫在自己脑后,“我身边围绕着一群虚伪的家伙,所以小时候,我讨厌人类。
    后来我母亲发现了我的不对,带我去看医生。就像你之前察觉的那样,我有一些缺陷。
    这让我父母很苦恼,他们害怕我惹出事,就让我父亲带我去他工作的地方生活。”
    谷屿自嘲的笑笑:“其实他们完全不必担心的。我虽然不正常,但我很会学习的,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