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在意的穷鬼?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有一郎眼中的情绪一点点褪去,直至降到冰点。
    “叽叽喳喳吵死了,声音又难听,你没完没了说个屁啊!”
    “哈?!”
    面对如此直白的嫌恶,额头上突起青筋,鬼被激怒到了极点。
    它可是鬼!是超脱了人类更加高级的生物!
    面前这个穷小鬼有什么资格对它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可饶恕!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才行!
    盛怒之下的鬼欲抬手,发起下一次的攻击。
    可这一次,攻守转换。
    一阵疾风突然涌动,迷住鬼的双眼,视野中的有一郎的影子变得模模糊糊。
    等反应过来时,面上已经被起跳至空中影子笼罩,有一郎双手合握着刀柄挥向它的脖颈处。
    在挥刀的时候,他有意地模仿那个红衣武士的动作。
    可刀刃上出现的不是如新日般绚丽的阳炎,而是近乎透明却又狂躁的风流——
    像是能摧毁一切呼啸而来的狂风,柴刀已经被磨损的钝口割进皮肉,顶着摩擦力向里冲去。
    一道弧形白光闪过,球形黑影向外飞出,鬼的身体无力地跪在地上,随后沉沉趴下,荡起些许尘土。
    “呼……”
    吐出一口浊气,有一郎胸口上下起伏着,抬手拂去面颊上的血,在面上划出一道殷丽的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击比平常砍柴消耗的体能还要多。
    但是身体很奇怪,没有疲倦的感觉,反而有源源不断的热流涌向四肢。
    有一郎垂下眼睛,看向脚边鬼的尸体。
    头不知道飞到哪里,而颈部的圆形豁口不断向外流出暗红色的血液,在地面汇聚成圆形的血泊。
    应该死透了吧?
    他如梦初醒想到什么,跑进已经变成废墟的屋子,可所有的器具都掩埋在残垣断壁之下。
    钱还在里面!
    知晓此地不宜久留,但有一郎还是无奈放下柴刀,一只手托起木梁,一只手伸进去摸索翻找。
    多亏了椿理子,这段时间他们攒了很多钱,再差一点就能搬到新住处。
    他都已经想好了,到时候搬到里达夫老伯家近的镇子里,不仅那几个猪猡烦不到他们,做活也方便很多。
    一幻想到这个时刻,有一郎的胸膛就会泛起令人舒适的暖意。
    这或许叫做幸福吧?
    现在的日子很好,椿理子会在他回来的时候,悉心地用手帕帮他擦去脸上的灰尘。
    无一郎天天黏着他撒娇,面上又有了父母去世前的笑容。
    只要再攒够一点钱就好了。
    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他就能够到那微不足道又弥足珍贵的幸福了。
    那微不足道的幸福此刻具现化成夜空中的萤火虫,星星点点照亮已经变得灰黑的心境,可又在下一秒被黑手无情碾碎——
    “真是吓了我一跳啊——!居然能把我的头砍下来!”
    无头的黑影笼罩他的全身,两只手捧起头颅,像安装螺丝钉一样,摁在浑圆的断口上扭动两下。
    “你怎么会?!”
    薄荷绿色瞳孔骤然缩小,有一郎一手去拿柴刀,一手准备从废墟中抽出。
    手指够向柴刀,指尖距离刀柄两指处后,身体就再也不能往前了。
    完蛋!另一只手被卡住了!
    有一郎又使劲挣了挣。
    可不管怎么努力,手臂被挤得通红,被木刺划破皮肤,手掌依旧在原地不动。
    鬼高高在上地看着他挣扎,然后一脚踢向柴刀。
    柴刀打着圈,笔直地撞向另一侧墙壁后,又晃晃悠悠地弹回来一点。
    有一郎扯手臂的动作更加激烈了。
    “本来想给你一个痛快的,”鬼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旋即嗤笑一声,“不过我现在换想法了。”
    话音落下,血雾在空中溅起,有一郎的背上瞬间被划开一道长口。
    “我决定慢慢折磨你。”
    故意拉长说话的语调,它慢条斯理地俯身下去,从废墟上空的间隙中捞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
    “你就是在找这个吧?”
    将布袋在有一郎眼前晃了晃,它又站起身,用双指捏住布袋。
    “要接好咯——”
    说完,两指轻飘飘松开,沉甸甸的布袋受到地心引力开始急速下坠。
    木刺扎进皮肉吸入血液变得通红,不顾另一只手被撕裂的疼痛,有一郎拼尽全力向前挣去。
    可布袋恰好从他的指尖擦过,沉沉坠在地面,里面的硬币四散滚动。
    “没有接到呢~那就作为惩罚把这只手砍掉好了~”
    有一郎没有理会头顶飘来的声音。
    刚才还充满情绪的瞳孔此刻已经失去高光,像是无机质的水,沉沉地盯着前方的硬币。
    硬币竖着向前滚动,却因为撞到障碍物,歪歪斜斜躺倒在地面。
    那微不足道却又弥足珍贵的幸福碎掉了。
    鬼手抬起,大片的阴影即将落在他的身上,似乎在提前宣告死亡。
    但已经无所谓了。
    在弥留之际,他没有任何恐惧和不安,只是在心底真心的觉得——
    椿理子和无一郎不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如是想着,有一郎平静地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