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起这个,唐淼的眉头却紧皱了起来,似是在努力地于记忆里挖掘些什么。
上辈子,护送使团这事儿路上出了岔子,结果自是没有抓住刺客,行知也因为这事遭受了牵连,坐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冷板凳,可不知怎的,她之前第一次见着那群刺客时候,就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到底哪里熟悉,她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唐淼的眉头越皱越紧,几乎挤成了个川字,直到孙老三提醒她已经开始跑圈热身了,她这才回神,抬眼一看自己已经落后了前面队伍一大截,急急忙忙地快跑跟了上去。
……
另一边,虽说带回来的那个刺客的是受和人指使的廷尉司还有没审出来,但光凭着廷尉司递来的审问记录和描述的寥寥几句刺客行为特征,晟帝就已然是心知肚明了。
可也正因为心知肚明,他才格外愤怒。
“好你个姚世忠!”
虽说他的确有意让姚世忠重新从陆家手中接回兵权,但姚世忠能够重掌兵权的原因有且只能有一个,那就是的他亲自下令将兵权交回了他姚世忠的手里,而不是像现在这般!
嘭地一声,晟帝愤怒地将手里的杯盖摔了个粉碎,候在旁的总管太监都吓了个一哆嗦,也没敢出声,只用手势示意了一下底下的小太监赶紧收拾。
看着陛下这愤怒的模样,总管太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陛下可以给,但你不能争,姚家这回怕是真的触了陛下逆鳞了。
发泄过后,晟帝冷静了下来,姚世忠豢养死士的事情,他本想留作以后当做把柄,若是姚世忠有脱离控制的苗头,随时都可以收拾他,但现在看来,姚世忠野性难驯,留着他迟早会成祸患。
思忖了半响,晟帝终于心中有了决策。
姚世忠不能留,陆家那小子同样也不能留,既然都不能留,那倒不如让其自相残杀,一并给解决了。
他的眸光暗了暗,而后招来影卫,令其去将姚家和此次行刺使团有关的事情透露给陆行知。
只要让其听到了一点风声,相信以陆家父子的作风,不可能不去细查,到时候顺藤摸瓜,发现姚家死士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将一切吩咐完,晟帝背手行至了殿外,眼前宫殿庄严连绵,宫中之人见了他,都得匍匐在他脚下,人人都道这是他的江山,他是这座皇宫的主人,可又有谁人知一个皇帝的如履薄冰呢。
唐陆两家一旦联手,如果想反,随时都可以反,这让他怎能安睡?
陆家那小子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可那陆家父子都太有主见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不能彻底攥在手心凭他如指臂使的,还不如趁早毁去。
……
陆行知一连好些天都没有回军营,也不知道是在忙些什么,唐淼一边庆幸着自己身份暴露的危机解除,一边又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这日,她照例同众人一道扛沙袋负重跑,跟在她后头的孙老三说自个儿体力不支,一个劲地扒拉她,让她慢点。
“现在还只是训练你就跑不动了,那到了战场上,你不死谁死?还让我慢点,到了战场上,你能让敌人慢点吗?”唐淼头也没回,严厉得很。
这孙老三她能不知道他极限在哪么,这会儿纯粹就是想耍小聪明偷懒!
唐淼可不惯着他。
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话音刚落,孙老三就呼呼地跑她前面去了,那模样,就跟踩了风火轮似的。
嘿!今儿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觉悟得这么快?
唐淼正纳罕着,身后就忽地传来了一道声音——
“说得好。”
唐淼后背一僵,这声音……她好像听着有点耳熟……
“你就是唐大刚?”
声音再一次传来,唐淼哪颗侥幸的心啪叽一下掉地上就给摔死了。
真的是陆行知!
唐淼一下子跑也不是,停也不是,苍天啊,这这这……这也太突然了,她一点准备都没有,怎么办,谁来救救她!
“将军和你说话呢,还不快过来?”
唐淼站住,背对着说话人,整张脸皱成了苦瓜,她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很快——
算了,逃跑可耻但却有用。
至于怎么逃?唐淼抿了抿唇,这事方法不在多,有用就行。
唐淼将肩上的沙袋往旁边一扔,然后身子一猫,故技重施:“啊!不行了,我憋不住了!”
紧接着,她就两腿夹拢,飞快倒腾着跑了。
陆行知骑在马上,看着唐大刚飞快钻进林子里背影,一时间尽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人怎么三天两头闹肚子?他记得他上回召他来见他也是的闹肚子。
怎么,这是去了北辽一趟回来还水土不服了?
陆行知摇了摇头,唐大刚这次护送有功不说,还成功捉了个活口回来,他原本是想亲自嘉奖其一番的,谁料却是几度未能成行。
今儿他马上又要点了兵出去,回来又得好些天之后了,这嘉奖一事再拖下去也不好,只好同身边近卫吩咐了几句,令其传达,自即日起,擢升唐大刚为千夫长,至于其他那些额外的奖励,陆行知让人从自己私库里看着挑一些。
交代完这些之后,陆行知便调转方向往精锐营去了,此次的事情有些棘手,他得了上令,率一千精兵前去围剿,他本意是想再多带一些,但陛下却说到时候会再调遣一千禁卫军前来与他配合,他也就没再坚持了。
时间不多,陆行知打马扬鞭而去。
接下来这些天,军营里一下子少了那么多人,新兵这边就是想不发现也难,尤其以前他们偶尔还能溜出去打个牙祭,现在却是戒严一个也不许外出了。
众人中午吃了饭休息的时候,凑在一块讨论起了这事儿。
“我瞅着这不对劲啊,是不是哪里起战事了?”
“你搞笑呢,谁家打仗只派这么点兵出去啊,去围剿什么土匪还差不多。”
“照你这么说,那土匪还挺有面子,竟是劳得陆阎王亲自带兵去围剿。”
唐淼照例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只是她听在耳里,脑子那根断掉的线却是忽然给连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
唐淼一下子站了起来。
姚家的死士,带回来的那个刺客身上纹的图案,她上辈子曾无意间在她爹房里看到过,是姚家的死士!
第199章 第199章
时至夜半, 陆行知带领士兵的所在之处却是火光通明。
一支又一支燃烧着的箭羽从头顶落下,不仅要时时小心躲避,还得马不停蹄地将火扑灭。
这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地方, 周围都是峭壁,根本就没有办法攀爬, 唯一出口又被那些个数量庞大死士堵住了。
“将军,这样下去怕不是办法,如若不能突围出去,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旁边的近卫神色很是焦急。
按理来说, 他们不应该如此被动的, 原本他们同禁卫军商量的计划,是他们杀进此处打头阵, 禁军在外围围捕漏网之鱼,防止里面的人冲出去传递消息, 可事情却在他们冲进来之后完全变了。
解决掉外围村庄里的望风盯梢的人后, 他们冲进此处却扑了个空, 接着转瞬就被从外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死士给堵在了里头。
“他们那些人一看就是事先在附近藏好的, 定是有人给他们提前通风报信!”
近卫说得很是愤怒, 一脸的非抓住那个叛徒不可。
“铛!”
陆行知挥剑隔挡掉一只直冲他而来的火箭, 待箭落地后, 又扬起一脚沙将箭头的火给扑灭了。
流星般坠落的火光里, 他的脸上忽明忽暗,周身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双唇紧抿着没有说话。
如若只是有人通风报信造成现在的局面, 事情倒是还没有到绝境,毕竟外围还有一千禁卫军, 只要他们察觉到这边不对,反身来援, 很快就能扭转局面,怕就怕,外头的禁军也出了问题。
“信号烟花放出去了吗?”陆行知问。
近卫一边躲避箭雨,一边朝陆行知所在地方靠近了几步,两人背靠背,近卫喘气着道:“放出去了,约莫半个时辰前就放出去了。”
“半个时辰前。”陆行知低声复念,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妙无声蔓延了开。
禁军部署的地方同他们这里并不远,从看到信号再过来,按理来说并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难道说……
陆行知强自按压下心中的猜测,他下意识地不愿去想本该并肩作战的同伴此时却袖手旁观,究竟意味着什么。
“再放一遍!”陆行知命令道。
许是之前火光太甚,他们没有看见。
一个时辰后,夜色越来越深,他们等待的援军还是没有到来。
长时间的奋力抵抗,将士们已然是汗如雨下疲惫不堪,动作渐渐缓慢了起来。
“他们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近卫两手撑着膝盖气喘嘘嘘。
这里头没水没粮,那些个死士也不进来,就在外头放箭,他们如果想冲出去,出口就只有那么一个,而且临近出口处内里十分狭窄,一伙人若是同时冲过去,怕是转身都困难,没有办法用阵型不说,硬冲也只是无畏地送上去被人活活消耗,那些个死士在外头堵了一层又一层,就像是瓶塞一般将他们死死地堵在了里头。
要想破局,需得有一股力量从外部后方进攻方能创造机会,可是现在……
“全部后退至石壁边原地休息!”陆行知高声命令道。
再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好在易燃的东西已经被他们都清理去了另一边,就算起火也少烧不过来,他们停止抵抗后,那些个死士敢进来最好,不敢进来,也能让士兵养精蓄锐恢复一些体力。
号令完之后,陆行知走到了石壁边,手中的剑柄脱落,整个人忽地一下子跌坐了下去。
“将军!”
近卫奔了过去想要将他扶起,陆行知却摇了摇头。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不信禁军若是在附近,会察觉不到这边的动静,他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了。
禁军听命于皇帝,这么大的事情绝不可能擅作主张。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陆行知自诩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国,更无愧于君。
难道在陛下眼里,忠君爱国也是错么?
陆行知靠着身后的石壁,两手痛苦地抱住了头,他的信仰,在这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近卫看着陆行知的样子,渐渐收回了手,双目也跟着颓败了下来,他跟在陆小将军身边这么久,自然也不是个傻子,现状意味着什么,他就是想忽视也难。
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他们成了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