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不可能。”赤子厄淡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哲保身方为良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平时不是挺聪明么,怎么想不清楚这个问题?你先认了,看似流放极北酷暑之地,实则在我云台阁中住下,如此还能与汪盼、何梦访等三五好友时不时聚上一二。”
沈渊皱了皱眉头,仍有所犹豫。
“我难不成会害你?!”赤子厄跳起身,握住沈渊肩膀喝道。
沈渊拂下赤子厄的手,坚定而虔诚地注视着赤子厄说:“宁可干干净净地死,也不愿肮肮脏脏地活。这世间肯定是有道理可讲的。我们神族人生路漫漫,总要有追求的东西,我追求的便是那清清白白!”
赤子厄“啧”了一声,道:“我明明白白的,拿逸舒君的性命跟你说:你从根子里就不可能清清白白,就算这次可以相安无事,下次呢?只要是你就不可能。”
这番话听得沈渊云里雾里的,“你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从根子里就不可能清清白白?”
“因为你是……”赤子厄正打算把沈渊是妖神的真相告诉他,哪知话没说完,一阵疾风吹过,房门被“砰”地吹开。
一道黑影袭来,眨眼间沈渊人就不见了。
他勾起精致的唇笑了笑,转头看到门外,只见楚云悄然而立。
楚云笑道:“就知道你管不住嘴。”
“太投入,忘了在演戏。”赤子厄点头,承认了自己管不住嘴。
楚云笑笑,没有说话。
……
汪盼带着沈渊来到井边,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后脑勺,将他倚放在无字碑边。
只看沈渊被缚灵绳绑得严严实实,嘴里塞了一大团布,圆瞪眼睛,嘴里呜呜声不停,好似在怒斥汪盼。
汪盼默不作声,任他无声地叫嚷,自己听不见。他在怀里摸索一番,拿出一颗留影珠,沉声道:“我方才去到一位岛民屋中,用留影珠取了那段记忆过来。”
沈渊的杏眼迸射出两点欣喜之光,剧烈挣动一番。
汪盼知道他的意思,趁机提条件道:“可以给你看,但得答应我一件事。”
沈渊立马点头。
汪盼皱下眉头,又改口道:“不,两件。”
沈渊仍是颔首。
汪盼说:“第一,万事以你自己为本;第二,此事你暂且认了,跟老师回云台阁。”
在汪盼提第一个要求时,沈渊的眼神已经变得奇怪起来,待第二个要求一出口,他直接蹙眉。
“我现在让你说话,但是小声点,不要引来旁人。”说罢,汪盼拿走沈渊嘴里的布。
“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让我认了?!——”沈渊憋着声音恨恨道。
汪盼叹口气,无奈地说:“权宜之计。”
沈渊注视着汪盼手里的留影珠,脑海里蹦出一个自己隐隐有察觉,但不愿承认的事。他心头一惊,颤声道:“难道真的是我?”
汪盼凝视着他的眼睛,迟疑一会儿,才点头说:“的确。”
这大概是沈渊听过最荒谬的话了。
真是他做的,他还能不知道?
气极而笑。他对汪盼说:“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看。”
眼见为实。不让沈渊亲眼看见,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是不会听话的。
汪盼应下他的要求,催动留影珠,悬至于他的眼前。
随着留影珠开始转动,沈渊脑中画面越来越清晰:
周围隐隐有种压迫感,但四顾而望,却看不见什么异样情景,除了聚集一处的岛民,与一口井。
“你们要记住让你们无家可归的人是我!九离国皇子沈渊!”声音自头顶传下来。
那岛民眉头皱了一下,抬眼遥望上去,只见一青衣。
他白发苍苍,长发披散至腰间,高处的风吹动他的发丝与青袍,宛如烟雾、云朵或者风中蒿草,卷动不止。
立于穹天之下,地履之上。
那天太阳正好,而二月的阳光不致于刺眼。日光投掷下人间,氤氲地笼于他周围,显得有些暧昧,却还是可望而不可及。
沈渊急降至井边,一个抬眸,那半掩在白发之下的杏眼便不偏不倚地看向那位岛民,勾唇一笑。
他的相貌清冷,仿若天神,举止妩媚,又如魑魅,使人神摇意夺。
似乎忘了正身处险境,岛民不禁惊叹出声:“沈渊——?!”
继而,那岛民便盯着沈渊目不转睛,只见他拿出琉璃瓶,将里面鲜红的液体全部倾倒至井中。
顷刻间,东海海水从那井中喷涌出来。
至此,留影珠中的回忆全部结束。
汪盼收起留影珠,手中用力,将留影珠捏得粉碎,一把丢入井中。他道:“那人的确像你,他甚至明确说了,他就是沈渊。”
沈渊浑身发冷。良久,他才摇头道:“那真的不是我——”
汪盼虔诚地说:“我知道不是你。”肉眼可见的,他松口气,放下了心底的担忧。
沈渊执着道:“那为什么要我承认不可呢?”
因为他是魔神,只要这一个身份,所有的事,不论真相都可以,或者说都要按到他身上。这样才叫合理。
汪盼能告诉沈渊真相吗?
不能。
可按赤子厄所说,他的魔神身份是有问题的。
汪盼向沈渊说好话:“阿渊,你先短暂承认好吗?等老师的消魔炼好,我们就立马澄清。用不了多长时间的,最多最多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