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干净了。”
    夜阑人静,两个穿着单薄睡衣的成年男子拉着手站在一起,不谈风花不论雪月,谈论秽物吐没吐干净,陆淮扶额,在心里叹了口气。
    出了卫生间,陆淮对唐晏之说:“回屋睡觉吧,我真没事。”
    唐晏之看了看陆淮,见他脸色确实好转,声音听上去也正常,放下心来,刚要挪动脚步,眼角余光扫过客厅的沙发。
    他望向陆淮愣愣开口:“已经入了冬,你今晚睡的沙发吗?”
    陆淮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沙发上自己的那床被子,哎我天,他在心里叹了一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是睡的沙发,一直睡的床,半夜想吐了才跑出来睡沙发的。
    为什么跑出来?因为汪洋和段远喝醉了酒在打呼噜,他嫌吵,他这人浑身娇气毛病,睡着了不管有什么噪音都很少会被吵醒,但醒着的时候只要有一丁点声音他就睡不着。
    再然后呢?
    陆淮的心理活动打了个结,其实唐晏之说的也没差,他是真准备今晚在沙发上凑合一晚的,沙发宽大柔软,落地窗关紧了其实和睡房间里没什么两样,他是刚才不舒服想吹吹冷风才把几扇窗户都打开。
    可此情此景,客厅里的落地灯光线昏黄,陆淮看着唐晏之,没有解释,只说:“嗯,他俩太吵了。”
    卑鄙的狗男人,陆淮在心里审判自己,但审判之后他些许卑微地想,或许寿星应该拥有任性的权利,哪怕十二点已过,他已经是昨日的寿星。
    他在赌,在胁迫,在这深夜不道德地仗着唐晏之的好修养道德绑架他。
    他赌赢了,因为唐晏之敛着眉目说:“客厅太冷,要不然你进我房间睡吧,本来也是间双人房。”
    “好,打扰了。”陆淮听见自己人模狗样地说。
    双人房里的两张床一张靠墙一张靠着落地窗,
    唐晏之睡了靠墙的那一张床,哪怕是半夜睡醒下床,他床上的被子也规整的只掀开一个被角,折成标准的三角形。
    房间里没开大灯,只亮着一盏小夜灯,小夜灯光线柔和,柔和到陆淮忽然胡乱地觉出几分温馨。
    双人房的空间没家庭房那么大,两张床之间只隔着一个床头柜,离得很近。
    各自躺上床后唐晏之就抬手关了床头的灯,房间里陷入一片昏暗。
    也许是吐的时候顺便把困意也吐没了,陆淮睁着眼睛,一直没有睡着。身旁传来很轻但并不匀长的呼吸声,他知道唐晏之也没睡着。
    他转头看了一眼,没发出声音,床头柜遮挡,他看不见唐晏之的脸,只能透过窗外月光看见他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腹前。
    连睡姿都端正的一个人,估计家教森严,儿时启蒙开始就一步一步都走在堪称完美的人生规划里,不曾有一刻辜负过父母的期许。
    作为孩子、作为医生是这样,那再往后呢,为人夫为人父是不是也是这样?称职到完美。他会是某一个和他同样优秀的女人的庇护,他会是一个在世俗的眼里堪称完满的家庭的依靠。
    陆淮在心里告诉自己,你表露心意后和唐晏之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将他拽离他本完美无缺人人艳羡的人生轨道,你卑鄙,你处心积虑,你在拉着唐晏之和你一起面对世俗。
    忽地,被子摩挲声在安静房间里响起,陆淮眨眼,看着旁边的唐晏之起身,动作很轻地拉开被子,然后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是……
    半晌,唐晏之还没回来,卫生间也没响起水声,一颗心沉了又沉,陆淮在夜色中苦笑。
    他打开小夜灯,掀开被子起身,准备去找唐晏之,准备抱着被子回到那间家庭房,白日下定的决心顷刻间就消散。
    别墅处处都铺了厚实地毯,他刚踩着拖鞋站起身,房门就从外面被打开。
    唐晏之压着脚步走进来,手里端着杯水。
    他看着站在床边的陆淮愣了一下,反手关上门往前迈出两步问:“你醒了?还是不舒服吗?想吐?”
    陆淮盯着唐晏之,许久,他微微松一口气。
    “没有不舒服,我看你那么长时间没回来,以为……”以为什么他略过不提,只说:“不知道你口渴下楼倒水去了。”
    水杯被唐晏之轻放到床头柜上,却放在靠窗的那一边。
    唐晏之说:“我怕你吐完半夜醒过来喉咙会难受,给你倒杯水。”
    陆淮彻底顿住,他看着唐晏之,额发微乱,像是因为困倦,眼睛蒙着一层淡淡水雾,眼角还有些红。
    所以不是睡不着,是担心自己不舒服会醒过来所以一直忍着没睡,不是不想和自己睡在一间房间才走,是担心自己半夜醒来喉咙难受所以去为他倒一杯水吗?
    “啪”得一声,陆淮突然抬手关了灯。
    唐晏之一惊,刚要出声询问,就听见陆淮说:“唐医生,听我说。”
    陆淮的声音有些哑,唐晏之想。
    没有灯光,房间里很黑,只有窗外的月光和山顶的路灯隐隐约约照进来一点光线,让唐晏之勉强能看见陆淮的脸。
    他站在原地,站在一室昏暗中等着陆淮开口。
    “唐医生,还记得我昨晚和你说的话吗?”陆淮的声音很沉。
    唐晏之倏然抬眸,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快,这几个字带来的画面让他忍不住有些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