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道。
命鹤一笑。
“很可惜,没有。”
那些都只是过往云烟,转瞬即逝,一切比他更强者,都被掩埋在了崩溃的原界历史之中。
他不是古往今来的最强者,但却是现在的最强者。
命鹤似乎并不着急在杨桉的身上取走地仚法碑,他的动作很慢,慢到就像是在悠闲的散步。
“你为何要选择我作为你的弟子?师尊。”
杨桉的神色依旧茫然,他对所有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从晋升仙囼的那一刻起,也是从禁器与天道法则彻底融合的那一刻起。
“不是为师,是点灯法选择了你。”
命鹤回答道,如杨桉记忆之中的一样。
他来到了杨桉的面前。
“点灯法……”
这让杨桉的记忆一下子回溯到了刚来到原界之时,想起了已故之人死前留下的讯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最终去往了命鹤门。
记忆被拉得太远,以至于有些模糊。
但是当杨桉回想起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场面,却始终有一层不真实感包裹着,像是透过细纱看向月光,似雾非雾,充满了朦胧。
这个时候,命鹤已经伸出了手,看着一脸毫无防备的杨桉,一指点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他已经感受到了地仚法碑的呼唤,重铸仚命的契机就在地仚法碑之中,那是《妙道解数》唯一存续的仚命火种。
命鹤的手指就像是一把锋利的矛,毫无阻碍的洞穿了杨桉的肉身。
已经不再是血液,充斥着光芒的液体从杨桉的体内流淌出来,像是浓烈的金色岩浆,剧烈的灼烧着命鹤的手,但他却不为所动。
当初融合地仚法碑的时候,已经与杨桉的灵魂绑定,如果命鹤取出了地仚法碑,也就意味着要从杨桉的灵魂之中去取。
杨桉只是静静的看着命鹤,灵魂之上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痛楚,整个人都在震颤。
他试图从命鹤的目光之中看出些什么来,但命鹤的眼睛就像是一团血红的迷雾,无法看透。
啪嗒!
杨桉抓住了命鹤的手。
此时命鹤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为师还是喜欢叛逆的你,若是逆来顺受,这就不是你。”
嗡——
此刻的杨桉就像是一颗核弹,没有任何征兆,猛然在命鹤的面前爆发。
光芒如同压抑已久的暴动,沿着空间的脉络,在命鹤的身上冲刷而过。
仅仅只是一瞬间,命鹤的血肉在光芒的冲刷之下,快速崩溃,化为虚无。
从血肉成了森白的骨架,最后的一片骨渣也坠落在地,化为粉尘。
剧烈的光芒如同推开了世间的一切,直至坊主的身前才悉数消散。
杨桉依旧还站在原地,来自灵魂的痛楚已经消失不见,命鹤的身影就像是一个泡沫,轻而易举的破碎。
不过眨眼之间,在不远处,命鹤的身影又重新出现,脸上带着笑意,明明已死,却如同鬼魅。
“你很想杀了为师是吗?
为什么明明已经妥协,却又突然要反抗呢?让为师取走它吧,你也会成为为师的一部分,这是身为弟子的荣幸才对。”
命鹤再次向着杨桉走来,阴沉的笑意之中始终带着一股蔑视,就像是看着一只柔弱的小羊羔,却没有任何的怜悯。
“这不是你希望我做的吗?”
杨桉突然回道,迷茫的目光之中虽然带着困惑,却也带着一丝笑意。
听到这句话,命鹤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我来拦住他,你快走,回原界!去中洲!”
就在这时,坊主的声音以传音的方式在杨桉的耳畔响起。
与此同时,一大团阴影出现在命鹤的头顶之上,将命鹤的身影完全笼罩。
那是一颗巨大无比的树,枝丫繁多,仿佛撑开了天地,扎根在亘古的长河之中。
坊主的身影出现,就像是树上垂下的一枚果实,双手交叉出一个看起来十分复杂神秘的手印,眼看即将落在命鹤的头上,但一切却又突然顿住。
树上不知何时沾染上了暗红色的火焰,干柴烈火,沿着树的纹理脉络席卷而上,在这一片充满光明的空间之中成了一根巨大的火柱。
燃烧的火焰,火线一分为二从命鹤与坊主的中间穿过,好似形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命鹤的身影毫无阻碍的穿过坊主的身影,当二者身形错开的瞬间,火焰也将坊主吞噬,熊熊烈焰燃烧着天地,成了一颗坠落的血色夕阳。
“为什么不跑?!为什么?!”
坊主不甘的声音从那火焰之中传来,他的双目就像是透过火焰凝视着杨桉,完全没想到杨桉动都不带动的,置若罔闻。
下一刻,火浪如巨蟒一般扑来,在丝毫没有避让的杨桉眼前,冲过了他的身体。
刹那间,半边的肉身都被这恐怖的火焰吞噬,金色的血在火焰之上擦出了一条大道。
“把东西交出来吧,我的好徒儿。”
命鹤再次来到杨桉的面前,这一次已经彻底起了杀心。
杨桉若还是不交的话,那后果不言而喻。
凭借坊主和小天道的力量,拦不住他。
杨桉也同样拦不住他。
“你看,我果然猜得没错,你又一次放过了我。”
杨桉仅剩下半边的身体,但大量的光芒交织很快将他的肉身复原。
恢复的手掌在火浪巨蟒之中轻轻的一拨,所有来自于火焰的光都在一瞬间熄灭成了暗影,火焰瞬间溃散,在杨桉的手中成了一颗微小如尘埃的黑点。
他骤然握拳,黑光在指缝之中逸散,迅速转化成为了白光,消散于无形。
但是此刻,他的脸上却完完全全露出了笑容,在命鹤对他出手的那一刻,一切似乎都能够解释得通了。
轰!
杨桉脸上的笑容凝固,骤然之间被命鹤一手按住了脸,将他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浑身布满了裂纹,像是随时会碎裂的瓷器。
他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映入眼帘的黑影一闪而过,一只手洞穿了他的咽喉,也将他轰飞出去。
金色的血液洒落在了地上,但杨桉的身形很快止住,又重新站定。
“师尊,若是要杀了弟子,随时都可以。”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从我拜入命鹤门,从我杀了命鹤老人,从我在下楛之中看到鹤,从我在地魔崖看到鹮……还有,它死的那一刻。”
“你看,如此之多的机会,我都依然还活着,呵。”
“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恐惧?
我的死,又会带来什么?”
杨桉始终没有倒下,这些看似在他身上恐怖的伤势,对他来说就像是笑话,他反而抬起脚主动走向了命鹤。
这一刻,天罡倒反,他成了步步紧逼的那一个人。
“若你要我奉献灵魂,有何不可呢?
只是……你要的真的是仚命吗?”
不知不觉间,杨桉已经走到了命鹤的面前,直视着他,这个曾经环绕着他无法摆脱的梦魇。
“还是说……
根本就没有仚命?”
面对咄咄逼人的杨桉,命鹤此时已经不再言语。
以往的他,才是那个压迫者,但现在,杨桉却成了新的压迫者。
“不说话吗?”
杨桉笑了笑。
命鹤既不言语,也未再动手。
“那我们换个话题,师尊第一次见我是在什么时候?应该还记得吧?”
不等命鹤回答,也或许命鹤根本就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杨桉已经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我们的第一次相见,不是在金卵玉琼岛,而是在下楛,对吧?”
“曾经的你见到了曾经的我,后来的我才遇到了后来的你。”
金卵玉琼岛上的第一次相见,并非偶然,而是注定,因为那并不是真正的第一次。
命鹤已经收敛起了笑容,身形一闪,突然拉开了和杨桉之间的距离,出现在了百步之外。
“你看,又露出了破绽,即使是一个再会演戏的人,也终有倦时。
既然如此,那弟子再换一个话题。”
杨桉努力的回想着,脑海之中可以想起的东西太多,一时之间竟然感觉到了拥挤。
“为什么要把地仚法碑给我?现在却又迫不及待的想要收回去呢?”
来自于地仚道宗的传承之物,亦是原界阳面的另一个世界,却出现在了一具躯壳的身上,轻易间便易主,成为了他的东西。
如果命鹤在乎的话,为什么要把这件东西给予躯壳,准确来说,是给了他?
不杀他,却又将最重要的东西给了他,只为了日后仚命被斩之后再来取,一切充满了矛盾。
杨桉已经猜到,自己对于命鹤来说,是必须活着的那个人。
所以这才是将地仚法碑给予他的理由。
那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