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下去,双方损失惨重,最后陈天恩他们也只能败走撤退。
陈云州不觉得,陈天恩他们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他眉心跳个不停,又派出去了一队斥候打探周遭的消息。
天麻麻亮,玛哈尔和朱宜年就带着三万骑兵出了城。
为免被庆川军发现,也为防止陈云州带兵逃跑,所以他们是从北城门出去的,然后打算绕到庆川军的后面再动手,可与陈天恩的人前后左右包围军营,一个落网之鱼都不放过。
行至半路,朱宜年忽然停了下马,叫住了前方的玛哈尔:“玛哈尔大将,末将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情况,庆川军除了火炮,还会在营地周围掩埋火、药,非常隐蔽,不小心踩中就会引起爆炸,咱们还是商议一下比较好。”
玛哈尔有些不悦:“这么重要的情况,你怎么不早说?”
朱宜年歉疚地说:“对不起,我光顾着激动了,忘了上次中了敌人奸计的事。”
玛哈尔不再说什么,把几个将领叫了过来,大家凑到一起,他开口道:“朱将军,你最好将敌军的事仔细说清楚,不然……啊……你,你……”
玛哈尔还没说完,旁边的朱宜年突然拔了刀,出其不意地刺入了他的腹部,然后用力抽出刀,温热的鲜血溅了一地。
与此同时,朱宜年身边的将领、亲卫不约而同地拔刀,刺向了余下几个将领。
谁能想到自己人会突然对自己动手了,几个将领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中刀掉马。朱宜年面无表情,又是一刀补了过去,同时大喝一声:“杀!”
这句话瞬间开启了杀戮。
无数士兵突然就拔刀砍向了身边之人。
很多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血溅当场,身首异处。
瞬间,雪白的地上到处都是血,一片腥红。
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避开了挥来的刀,大声怒骂:“朱宜年叛变了,中原人就是养不熟的狗……兄弟们,杀啊,杀掉中原人,一个都不留……”
并不是每个中原人都投效了朱宜年的。
这些人连忙摇头大喊:“不,不,我们不是……”
可太迟了,不管是中原人还是高昌人都将刀砍向了他们。
混乱,血腥,暴力……
这一幕在空寂原野上上演。
朱宜年宛如杀神附体,提刀毫不犹豫地砍向一个个高昌人,丝毫没有手软,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他不为所动,继续向前。
惨叫声、痛骂声、哭喊声、求饶声在这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总算是停了下来,雪地中躺满了尸体,还活着的人也满身都是血。
亲卫看着朱宜年,低声说:“将军,有一部分士兵逃走了!”
朱宜年提着还在滴血的刀,看着还幸存的千余名士兵:“不用管他们,去庆川军大营。”
现在剩的这些人,全都是中原人,即便那些人不逃,他们回去也不可能瞒过右贤王,暴露已成既定事实了。
一行人继续往东,准备去庆川军的大营。
但跑了小半个时辰,他们忽然看到了西边出现了一支军队,前方乌泱泱的骑兵,有上万之众,后面还有大量的步兵。大军跑路的声音,震得地面都有些发颤。
庆川军的援军来了!
朱宜年收回目光,下令:“走!”
庆川军大营这边,陈天恩忍不住看了一眼天色,虽然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晦暗,但他知道时间应该到中午了。
怎么回事?为何玛哈尔的大军还没有来?
这么下去,他们快坚持不住了。
这一上午,他们带出城的两万大军已经死伤一万多,现在只有几千人还在坚持战斗。
相较之下,庆川军占着地利和强大的火力、弓箭压制,要比他们好很多。
贾长明舔了舔干涩的唇,很是焦虑:“大将军,玛哈尔和朱宜年怎么还没来?这么下去,咱们都跑不了了。”
陈天恩如何不知道这一点,但他们现在要是撤了,耽误了正事,回去右贤王肯定饶不了他们。
“再等等,兴许玛哈尔将军他们很快就会来了。”
话音刚落,西侧出现了一支骑兵,领头之人赫然就是朱宜年。
朱宜年一身都是血,骑马疾驰到陈天恩身边,焦急地大喊道:“我们中了庆川军的埋伏,庆川军的援军到了,陈将军,先撤!”
陈天恩看着他们这狼狈的样子,又惊又惧,清楚今日的计划是彻底失败了,现在别说拿下庆川军大营了,弄不好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撤!”陈天恩急忙下令。
大军急速撤退,往西城门的方向奔去。
满身都是汗和血的杜将军松了口气:“敌军总算是退了,太难缠了!”
话音刚落,他们就听到了西侧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喜色:“林将军他们来了!”
陈云州看了一眼高昌军撤退的方向,当机立断:“杜将军,你带人去给林将军领路,现在就去攻打西城门,速度要快,这次朱宜年恐怕要暴露了,一旦错过这次,咱们就得攻城了!”
杜将军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翻身上马带了一队人马出去接应林钦怀。
军营中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幸存的将士们疲惫地坐在地上,忍不住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很多人又哭了起来。昨晚还睡在一个营帐中的很多兄弟都走了,半天的时间,就阴阳相隔了。
听到声音,陈状元忍不住从营帐中跑了出来,激动地问道:“赢了吗?”
陈云州点头:“没错,朱宜年应该帮了我们大忙,他很可能坑杀了大批要偷袭我们的高昌人,不然今天大营肯定会被攻破。”
陈状元立即四处张望:“他人呢?”
“回城了。”陈云州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复杂。
陈状元人是呆了点,但并不傻,他看到陈云州脸上没了笑容,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他回去有危险吗?”
陈云州没法瞒他,点头道:“高昌人很可能会怀疑他。”
一次可能是失误,但第二次呢?
朱宜年在对庆川军的战争中失误太多,造成的损失太大了,瞒不下去的,朱宜年现在回去很危险。
陈云州也正是清楚这点,所以才会让杜将军去找林钦怀,现在就攻城。
陈状元呆愣了好半晌,木木地抬头,望了一眼西城门的方向,忽然大喊道:“求求你,陈大人,让我进城,让我进城……”
陈云州无声地叹了口气,对柯九说:“你带人保护陈状元。”
陈状元连忙跟着柯九跑了。
柯九本来给他准备了马车,但他坚决拒绝,抓住缰绳,费了番力气爬上了马,然后冲向了城西。
朱宜年、陈天恩、贾长明带着残兵回了城。
守城的将士连忙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去。
这时,陈天恩忽然停了一下,竟谦让了起来:“朱将军,您先行!”
朱宜年赤红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好!”
说完骑马掠过陈天恩身边,扬起了手中的刀。
陈天恩早有准备,抬起手里的刀挡了上去,高声疾呼:“朱宜年背叛了,快,诛杀叛徒!”
刚才在逃回来的路上,他发现朱宜年的队伍几乎全都是中原人,一个高昌人都没有。陈天恩心里就生了怀疑,所以在入城的时候,才会让陈天恩先行,他的人断后。
但他没想到,朱宜年这么果断,见他生了怀疑,马上就动手了。
朱宜年这一刀仿若一个信号,瞬间点燃了城门口的战火。
朱宜年的人马、陈天恩的人马还有城门口的守军,厮杀在一起。
三方还没决出胜负,杜将军、林钦怀带着大军已追来。
见此情形,林钦怀知道是好时机,连忙下令:“冲!”
万余庆川骑兵冲了进去,瞬间扭转了战局。
陈天恩、贾长明见势不妙,无心再战,只想开溜,两人不顾自己的士兵还在奋战,掉头就想跑。
林钦怀看到陈天恩,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即提枪拦了上去:“陈天恩,你哪里跑!”
陈天恩一面提刀格挡,一面后退,想要寻找出路。
可随着自己人的一个个倒下,身边似乎都只剩了敌人。
他很恐慌,比刚才攻打庆川军大营失败还慌。
他意识到自己这么下去,恐怕是逃不了了,但他不想死。
“林钦怀,放过我,我帮你杀高昌人,我带你杀入高昌人右贤王的府邸中!”他一面艰难格挡林钦怀的攻击,一 面提出条件。
林钦怀冷嗤一声,提向他:“做梦,我要为大将军报仇!”
陈天恩的胳膊被划破,他又恐又惧,急急忙忙辩解:“不怪我,都是那昏君,是他,我就随意写了封折子,他就信了,还派人找我……”
“呸,若非你忘恩负义,构陷大将军,甚至是出卖军情,大将军他们怎么会死?”林钦怀又一枪直往陈天恩的胸口刺去。
这一枪气势惊人,宛如猛虎下山,霸道无比。
陈天恩心惊不已,单手抓住旁边还在跟敌人抗击的贾长明,挡在了自己面前。
刺啦一声,长破铠甲,深深地刺入了贾长明的胸口。
贾长明吐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天恩:“你……你……”
陈天恩像丢破抹布一样将他甩开,然后一夹马腹想要逃跑。
见状,林钦怀用力将手中的长枪掷了出去。
长枪直直刺入陈天恩的后背,他身形一晃,吐出一口鲜血,然后从马上摔了下去,侧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钦怀。
林钦怀一把抽出长枪,毫不犹豫对准他的脑袋又来了一枪,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这时候西城门的战事也接近了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