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有这么一日,因为池子时的缘故,那颗心,那七魄渐渐长全……他有些不舍得,舍不得将养大的花儿交出去。
那战场里厮杀出来的,冰雪寒天里磋磨过来的,懂得怎么爱护花儿吗?
那仙界的个个都不喜欢阎罗,个个都对地府有成见,初时池子时还能替她说话,日子长了,厌倦了,万一就帮着外人欺负到姜晚头上来……
姜淮磨着牙想了很久,下了决定:不行,要是真在一起了,还得让他做上门女婿才行。
洲岷苏醒后有过大动作,因为地府下头的结界巡控得当,没出什么大岔子,但从其他结界缺口外泄的祸乱之力还是给三界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他们心里都知道,神谕的研读,不能再拖了。
姜晚提议过解开封印。
那是在一个不多得能喘息的下午,姜晚找到鬼帝,把古卷轴摊在他的桌案上,平淡地声音说出最令人吃惊的话。
“我想解开封印。”
“你想……”鬼帝试图重复这句话,脑子里炸开无数个问号,喉咙滚动,下意识就想否决,但他前几日已经答应过让她自己做主,只能叹口气,问,“姜淮知道吗?”
姜晚摇头。姜淮正在底下修补结界,打算等他回来就说。
“那你,等等你哥,我们想一想,再想一想。”
姜晚没呛话,乖巧地点点头。她将桌面上杂乱的书册简单收拾了下,将笔墨摆到鬼帝顺手的地方,没说一句话,转身出去。
鬼帝心虚地用余光偷看她,面上又装作镇定,写批注的手一直悬着,胡乱摆动着,装出忙碌的样子。满是开诚布公后的尴尬。
它想同姜晚说声抱歉的,没找到好时机,又拉不下脸子,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它和姜淮不同,它的道歉还带了姜道沉的那份额。它一直以为它能替代姜道沉,将那些缺失的父爱填补上,事实却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无法替代的。
它每次的亲近陪伴都在提醒小姜晚,她的父亲缺席了,别人能为她做到的她父亲却做不到。
尽管,那些日子里姜道沉满怀苦衷。
那日,鬼帝放弃了最好的替姜道沉辩白的机会。那个牺牲性命保护小家与大家的男人,并不需要别人知晓他的用意,也不渴求得到体谅。
姜晚低头一沉默,鬼帝心一软,长叹口气认栽,陪着她求姜淮。
姜淮能说什么,二比一,也只能板着脸,答应她循循渐进。
怕她没有头绪,没有技巧伤了自己,领她看了许多古书做辅助工作。
一周来,进展很有成效。虽然封印还没完全揭掉,但修补不回去的那部分已经能完全掌控。
她能活动的范围从阎罗殿扩大到鬼门,再往外就有点排异反应。再有个半月也许就能接受了。
时间是没法等的,除了洲岷外,大阁的动向才是最让鬼帝担忧的。那些人狂妄自大,又自作聪明,已经将神谕的消息传扬开了,邀了各界各族各洞天的大人物,就“天命阎罗可救苍生”展开讨论。
就如鬼帝一开始设想的那样,他们想要联合起来,逼迫九幽,逼迫酆都大帝交出天命阎罗,也就是姜晚。
这是仲奉仙君偷递来的信。
信条飘进地府,被拦截在阎罗殿外,由鬼帝和姜淮转述给她,迟了三天。
姜淮将灌满热水的暖袋塞进姜晚怀里,换走了冷掉的那个。
祸乱之力的缘故,寒冬提前了。
整个九幽阴冷又冰寒,小鬼们脸色煞紫,个个想攀关系借调岗位,好出地面透透风,回暖手脚。
交班的无常们穿过鬼门,停下步子给他们见礼。
姜晚的视线从裂开的桥架子移回来,点点头,又目送他们往前,穿过地府的结界往上头去。
姜淮站在她身侧,视线从远方拘魂无常浩荡回场的队伍扫过,轻叹一声。
“魔族……也加入他们了。”
身边人连日平稳的情绪终于起了波动。
她的眼波闪动,喉口发紧,预想的问题呼之欲出。
魔族一直不加入群聊,也不发表看法,就是想趁洲岷大乱天下时贪走各族边境领土。这会改了主意,可能性只有一个——东海的危机解决了。
姜淮笑了,冲她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
那人,还是有些本事和真功夫在身的,名下无虚。
姜晚还想问别的,被越来越近拘魂锁碰撞的叮当声淹没了。
“殿下!”白芋举高了双臂,远远地冲鬼门晃动着,嘴角咧开的弧度已经到了极限,两眼下弯,一张脸上透着诡异惊悚。
它浑然不觉,生怕瘴气遮了它们,走两步猛一下跳起来。无常高高的白帽在瘴气里乎现乎暗的。
姜淮“啧”地一声嫌弃出声:“咳,我当初…只是瞧它没了家人可怜。”
哪里知道这小鬼能有这么多花活儿。
无常的队伍顶着瘴气向鬼门靠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混在其中。时而在左,时而在右,时快时慢,不受拘魂锁的束缚,探身往前,像是在寻找什么,不一会就超过了无常队伍。
暴起的妖兽诛杀后,池子时在东海又巡守了两日,确定了魔军全部撤离后才收队。
离开东海,直奔九幽。他没走寻常大道,路上遇到收队回来的白芋,跟着引路灯顺小路径直下到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