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尧生硬掐断它们对他命数的不轨之心,岔开话题问:“那个城隍会怎么判?”
“三司联审,最快怎么也要个几天吧。”
“恐怕不止,鬼帝如今焦头烂额,殿下也不盯着了,那群老骨头能快到哪去。”
“危险发言啊,小心被钟大人听见。”
鬼差们口中说的钟大人应该就是钟馗了,鬼帝真身莫尧是不敢妄想见的,而它们口中的殿下才是他真正好奇的人物。
他经常能听到无常们碰到姐姐时,驻足低头毕恭毕敬地称呼她“殿下”,虽然姐姐仿若未闻,可他直觉那就是在和姐姐打招呼。因为白芋和黑玉也这么喊姐姐。
虽然张师父拿魂灵做幌子回答过这个问题,瞒着他应该是为了他好,可他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他想知道,姐姐的身份,和姐姐为什么一直帮他。
“你们说的殿下是?”
正在说笑的无常顿了顿,都低头来看他。
他的一颗心上下跳动,像住了只受激的小鹿,手心沁出汗水。他盯着那些无常高扬起地,弧度骇人地嘴,生怕错过答案。
他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数万鬼差对她言听计从,俯首称臣,连钟馗和城隍都对她细声细语,那样的身份无论是谁,都不是他能高攀的。
知道了答案,他就再无法天真地喊她姐姐,假装一切都不知道那样自然地和她相处。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突然就不想知道答案了。
“无念道长,找到卓天和薛涪了,b区12右下角,请指示。”
莫尧工装外套袖边别的对讲机里响起清亮的少年音,声音重复了两遍。
鬼差们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似乎也打算就此跳过话题,两方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方才的问题。
鬼差收了懒散的态度回到队伍里继续巡逻,而莫尧则被小道士们搀扶着去了播报的定位。
他的师父柳如云和张大仙都还在昏迷,经方才那一战,他已然成为了这群人里最有话语权的,稳固军心一般的存在。
“所有人原地待命,别动他们,小心有诈,我马上就来。”
方才还激动着立了大功的几个少年一听可能有诈,齐齐往后退了几步,围成了个圈,眼睛死死盯着中间的人。
圈的中间是半个身子被压在乱世堆下的卓天,卓天的身旁是只剩半口气不省人事的薛涪。
卓天的胸腔被压迫变了形,腥甜的血充斥满了口腔,他的脑子很重,几欲昏过去,可强大的求生欲望还是让他咬牙坚持到了现在。
外头烈日高升,他只觉干渴无比,一下下舔舐着自己的唇角。
没事的,他还能坚持,只要活下来,一切都还有希望。
“五哥,要不要把石块架起来?”有道士看不下去了。
压住卓天的是折断了的半面承重墙,拦腰处钢筋水泥都未断裂。
卓天算幸运,背脊往下被压住了,而薛涪却没那么好运,他整个人都被掩埋在石块底下。若不是发现卓天在这儿,这伙人弯腰去查看伤情,恐怕要等石块被搬开才会发现底下还有一个人。
薛涪是特意找到卓天的,他想让卓天为他向城隍爷引荐一番,卓天不肯答应,他一路尾随卓天到了城隍庙。他看着卓天叩了门,那门顿时开了条缝,门里传来一个男人怒不可揭地骂声,他看着卓天畏惧又恭敬地样子就确定了里头人的身份。
只是还没等他跟着卓天一起进到门里,就被从里面涌出来的一大群的鬼物吓得往后撤。
他们还想抵抗,可群鬼如潮,差点将他们淹没窒息。卓天率先发现了不对,拔腿要跑,他就跟着卓天身后跑。
谁知道抄小路穿过这块已经塌了半边的房子时会发生地震,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剩下的半面承重墙一下压来,将他们一起埋住。
薛涪在城东过得顺风顺水,哪里挨过苦忍过饿,被埋不过半小时就晕死过去了。
只有卓天还苦苦支撑着,他知道地震之后肯定有人搜寻,凭着强大的求生念头挨了好久,终于等到了。
只不过等来的却是一群道士,还是他曾经不屑一顾,甚至出言冷嘲热讽的那些人。
他们居然没被那些鬼东西吓破胆,也没有在地震里受伤。
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先向这些人开口求救,他只要等着,这些人就会把他从这破石块底下救出来的。
事情并不如他所想,那些人找到了他,面上兴奋和愤恨交杂在一起,叽叽喳喳着和身边的人说话,抱着手围成圈站着俯视他,像把他看进土里,就是没有人将他从石块底下弄出来。
这样的场景使他好像回到了半年前,那时候他被张大仙无情拒绝,人人笑他痴心妄想,白日做梦,他们嘲笑,他们唾弃,他们辱骂,他们欺凌……
他无数次被拖进无人的巷子尾挨揍,被人踩着脸碾进土里,被人踢踹取乐。
他只不过想要权利,想要金钱,想要成为人上人,他只是不想再过被欺凌虐待的日子,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来打破他的生活。
卓天盯着走近前的莫尧,眸光锐利冰冷,淬了毒似的,恨不能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千刀万剐。
如果不是莫尧的出现,张大仙的身边站着的就是他了,如果不是莫尧的出现,城东的人依旧信奉城隍,他依旧受万人敬仰拥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