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听到了他想听的答案, 他之所以重提此事,正是因为回来的一路上, 他头脑渐渐清醒,开始觉出端倪,总觉得席姜受刺的样子有些奇怪。
现在听陈可一说,他就全盘明了了。
陈可不是席姜的对手,她一定是让席姜察觉到了什么,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席姜确实是自愿捱那一刀的,但她如她父一般自私凉薄,怎么可能把自己置于刀伤的危险中。
所以,她握着陈可的手腕,连扎进去的位置都是算计过的,想来就算没有护身符,就算回去和县的路途中没有大夫,她都能平安无事。
陈知暗自呵笑,她可真行,难得见与他一样,敏锐到如此地步的人。她还果敢,敢想敢做,当机立断。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是终于觉得自己做得过分,算是给他赔罪,让他出口气?还是说,她以为他还没有放弃她,想要在他这里搏一份怜惜?
一时想不明白,陈知抬眸对阿可道:“你那把刀藏得有问题,被人提前看了出来,这是你犯的第一个错误。”
“第二个错误,若是连孩子都可以利用都可以不顾,那就做得再狠再绝一些,一刀不行就两刀,扎身上不行就直接抹脖子。总之,目标明确,目的坚绝,不做则矣,要做就要抱着必成的信念。”
陈可没说话,但明显听进去了,稍后她道:“像席姜一样吗,她就是这样做人与行事的吧。”
陈知双眼迷蒙起来,视线明明看着前方,但思绪已不知飘去了哪里。他道:“是,她就是那样的。”
说完,陈知看着陈可,真心道:“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你明白,所谓大智精谋,本质都是算计诡诈,会很辛苦还会改变心性。你不要学,这种事换我来做就好。”
陈可:“哥哥是觉得我学不会?那把刀是我拿来防身的,一开始并没有想刺她,是看到她与淼淼低语后,我抱回淼淼,淼淼告诉我,姑姑告诉他,选了娘亲就会很长时间见不到祖父爹爹与姑姑。就是她这话淼淼才没有第一时间扑进我的怀中,差点我就失去他了。”
陈知:“不会的,淼淼是一定会选择你的,她只是想让淼淼明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到了这时哥哥还在为她说话吗?”
陈知发现陈可的性子从一个极端跃到了另一个极端,他摆手:“你接着说。”
陈可:“我不能容忍有人向我儿子私自灌输想法,再加上惜娘,我是看着她死在席姜手上的,最后是那位胡先生,明明该是她生气的,可她笑眯眯地几句话,竟把胡先生说得上了头,我当时就想,这样的人不除,哥哥如何我不知,我反正是睡不踏实的。”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不刀刺席亚,我与他同床共枕多年,他武艺功课是不错,但本质上是个胸无大志与他父亲一样的人,都是守好小家既可的性格。他虽为长子,但席家有没有他,都不会撼动根基,席姜才是席家的真正底柱,带领席家向前走的明灯。”
陈知点头:“你能看到这一点我很高兴,我没有觉得你会有什么学不会的,更不会觉得你不如别人,只是这条路不好走,这样思考很耗费心神,二哥只是想你与淼淼不要被任何事烦扰,幸福安心地过日子。”
话已至此,陈知该说的都说了,他走出陈可的屋院回去议堂,议堂里他的属下都在。
只章洋出去后又重新步入,他向陈知汇报了一个情况,席家竟是比他们走得还急还早。
陈知这时才豁然开朗心窍通透,明白了席姜自愿捱那一刀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发现了他在和县所做的事,她在害怕,怕他毁诺,怕他对席家做什么,让他们不能平安回去藕甸。
虽然以她的智谋,她该想到,他没有这样做的现实条件,但她还是尽全力在任何可能的地方来阻止他。
她赌的是他的心,看他能否在她受伤危重时,打消这个极小会发生的可能。
原来他还是高看了自己一眼,她从始至终没有过悔过之心,更没有歉意,她只是在对他进行最后一波的价值榨取。
陈知忽然觉得陈可说对了一件事 ,席姜是席家最该死的。
胡行鲁看出陈知情绪的起伏,他站起来问道:“家主,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陈知自嘲呵笑一声:“先生,我这样经历的人,竟是被比了下去,敏锐果敢是,野心是。”
胡行鲁知道他在感概什么,他补上一句:“狠心也是。”
陈知又自笑了一下,认可了胡行鲁所言。
章洋继续汇报,他还打听到,席家急到席姜的刀伤都没有在和县治疗,而是高价请了大夫一路同行,答应事后大夫愿意回来就护送其回来,不愿就在藕甸找地方扶持开新的医馆。
章洋打听的没错,此刻,大夫该从席姜的马车上下来,刚给她换上新药,并提议还是要休息一下的,不要光顾赶路,道路多少有些颠簸,对伤口恢复不利。
席姜自然没有听大夫的,她心里有底,仗着年轻的身体,不过是多受些皮肉之苦,不会做下病更不会有性命之忧,她才敢这么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