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图说的很是坦然。从一开始, 她都没有想要做这个“神”。
玉藻前低头看了旁边的千代一眼, 目光柔和了几分……他知道,青图说的一点也没错, 他也知道威慑神也不会在意这些东西,但是……千代过不去这个坎。
“我等身为您的神使与巫女,所以一切由您定夺。”玉藻前轻声道, 随后身体前倾伏地,行大礼。
这句话,让青图一愣。
一切……由我定夺?
作为地狱变相,她知道人类的一切原罪,通晓世上一切律法,然而今天却有人说……一切,都由她来定夺?头一次,之前审判起恶人毫不犹豫的青图茫然了。
“这一切虽因我而起,却又不是我的本意。”她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目光坦然,“不必在意我……就这样。”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些词穷。
这个时候的青图,还不懂的什么叫做“吃狗粮”,而且这狗粮还是超大份的,而喂她狗粮的人之后还问她味道怎么样。
之后,她走到神社殿外,不知何时这里已经郁郁葱葱,她席地而坐,看着发黄的树叶一片片落在地上,突然感觉,时间过得真快。
接下来,又是一个4年。
在这四年里,她登上过高山看缭绕的云雾是如何升起,亦追随日升于地平线看破晓黎明那刹那间的光芒万丈,闲时便隐匿于挂画俯瞰人世百态……这一回,她应该更加懂得人类了吧,她想。
再一次回到神社,是她感应到主殿壁画被烧灼以及神使的呼唤……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威慑神消失8年,期间其巫女与神使相互爱慕并诞下一子一女,被阴阳寮发现后按规则处理……后神明突然出现,大肆屠戮百余人,拔除带头的阴阳师家族岸谷氏,一时间令人闻风丧胆,小儿止啼……”
……
“源赖光大人!!!”
“求求你,源赖光的大人,开门吧……”
岸谷家族最后剩下的最后一个阴阳师凄惨的扑倒在源氏府邸的大门前,直到拳头硬生生敲出了血,依旧没有敲开源氏的大门。
终于,他绝望的放下了带血的手,回过头,从喉咙里发出普通野兽濒死一样的哭嚎。
他终于崩溃了——
威慑神自昨日傍晚,独自一人堂而皇之闯入岸谷家族阴阳寮,大开杀戒一个不留,整整一夜血流成河。
青图一袭黑衣,安静的站在岸谷家阴阳师的身后,一动也不动,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阴阳师,真是显赫呢。”她开口了,“那日,你也在吧?”
那一日,这位阴阳师也在现场,只不过不是如今这番狼狈的模样,而是高高在上的站在审判者高高在上的地位,下了命令,轻易地夺了她的巫女的性命。
她视为珍宝的东西,就被这样的家伙轻易毁去了。
青图看着眼前被吓到失禁的男人,觉得无比讽刺,也……突然很想笑。
然后,她就真的这样笑出了声。
“一开始,千代就是你派来的,对吧。”
连同那些……第一日就带她处理掉的那批巫女,皆是如此,她心里知道的清清楚楚。
安插人手,取得目标的信任,暗中获取情报……这是他们一贯的手段,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就是这么的毫无技术含量。
然而……千代做到了,甚至可以说是做的太好了。
她做的好到……以至于,让岸谷家族误以为,威慑神是可以被拿捏的。
“你们成功了。”她轻笑,苍白的脸颊抹上一抹红,看起来生动极了,“你们不仅成功了,甚至让我越来越像人类了……可是。”
“所以呢?”
她弯下腰,凑到如筛糠般发抖的岸谷阴阳师耳边,少女的音色带着诡谲轻轻诉说,“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昔日管控生与死的交界,权衡罪与恶,并能进行裁决与行刑的神明……突然有了心。
突然有了一颗人心。
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青图起身,单手抚上源氏家族的大门,然后施舍给了地上瘫软如烂泥的岸谷阴阳师一个目光:
“我倒想看看,凭岸谷和源氏一族的交情……到底能不能留下你的一条性命?”
“你想打开这扇门?好,我帮你。”
下一秒,刚刚拦在岸谷阴阳师面前紧闭的源氏大门,被她轻轻一推,就四敞大开了。
……
“你可知,你闯入的是我等源氏一族的阴阳寮?”
“确实如此。”
“你……你可知你闯进的是全京都最大的阴阳寮!”
“有何不可?”
“你……掌管罪与罚,不是应该杀有罪之人么?”
“正是如此。”
“是呢,我就是徇私枉法了。”她微微侧头,“但是……那又怎么样?”
“我想怎样,那就怎样。”她站在源氏族人的最中央,一时间,居然没人胆敢再说一句话。
“我就是想要杀了你们,我想杀谁就杀谁,想留谁就留谁,这世上没有人是干净的,包括你们……谁也逃不过。”
我,即是地狱。
她的眼神轻飘飘的落在他的身上,却如同带着万钧之力。
“胆敢质问我,就凭你们?”
源赖光低下头,无力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