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我才发觉她此行目的并非如此,她往这条路的反方向走去。
来到一处小村镇,途径热火朝天的市场和居民区,很快一阵桂花香充盈鼻腔,桂花开的比往年早,沿路金桂丹桂洒满路,橙黄交织如天上的碎星,只是她不会眨眼睛,没有被世人称为天上魂守护一方。
远山的绿层叠不一,过了春入了夏,是生机正盛的季节。再不是当初在荒山平地看见的贫瘠黄土。
四季轮换,一切转了新的样貌。只是物是人非,我等不来一个踏过绿原野的约定。
玉眉看我,我在看景。她问:这儿好看吗?
好看。
她肉眼可见地愉快起来。
挺好。
考虑到两人肚子空空,玉眉怕我饿晕在半道上,她真的很容易在这些奇怪的点上琢磨。随后就近买了两份撒了桂花的蜂蜜冻。非要盯着我吃完才走。
简单对付完一顿。我问,为什么要来这里?要去看柳梦吗?
玉眉静默片刻,让我觉得其实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分明是她。
你还记不记得莫老板送给柳梦的那个仓库?
记得。
我带你去看看吧。
穿过闹市,来到路尽头,是一众用红黄雨帘棚搭就而成的服装摊位,在它们的最左侧,有一处有别于旁边统一陈旧的铺子。
它用银色卷闸门关着,上面牌匾被丝绸红布牢牢遮住,既未知晓全貌,亦未知店名。
耳边清脆的钥匙声,玉眉来到我面前,蹲在地上解开锁。
随后卷闸门帘徐徐升起,露出里面的门面崭新亮堂。以木质色为主色,看着像是刚刚装修完不久的服装店,里头整齐摆放一排排衣架,还未挂上成衣。
玻璃橱窗两侧,分别站立着女性人体塑料模特,只露出合上眼睛的一颗头颅,身子用白纱做遮挡,日光下透出朦胧曼妙美感,似肤如脂玉的断臂维纳斯。
午后阳光正盛,比起完整的维纳斯们,我很快被墙壁上的灯吸引注意。开始感觉到有些奇怪的地方,忍不住走上前去观察。
上面有部分灯饰长相特别,不是常规的白炽灯管,壁灯成枝桠状,上面缀一个个小圆灯,表面是琉璃做成的不规则碎彩块,还未开灯,我已经能想象亮灯后投射在墙上的多彩。
但让我顿住视线的,是日光照射过后的形如展翅的投影,熟悉感到这时候才落地是那枚胸针的小鸟图案。
我有些难以消化。服装、店铺、琉璃胸针、林海镇这绝非巧合。玉眉想做什么,想实现柳梦的梦想吗?
我回头看她,你租的?
玉眉摇头:不,这里是柳梦的仓库,只是被我改成了服装店,你先别生气,这件事是我没提前和你说,当时你状态不好,我不想刺激你。
她没说到点上,我更多的是困惑:既然是柳梦的,为什么你可以使用它,还能擅自改动?
玉眉没说话,转身去拿了店门后的撑衣杆,站在店门前,抬手,将那红布揭下来。
布帛飘飘荡荡地落。
牌匾像经过一场血的洗礼。
我看清了那上面的字静水。
当初律师来找我,是因为这仓库所属权,写的是你和我的名字。
她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我。
在我进治疗所治病期间,负责莫静书遗嘱的律师找上门,莫静书只来得及和柳梦商讨仓库的所有权,她早有意将这废旧多年的老仓库全权交由柳梦打理。
柳梦接手后,对仓库进行了简单修整,后面找来原先的律师,像莫静书那样立起遗嘱,为未来做打算。
只是做打算的对象,变成了我,然后是玉眉。
这就是律师交给我的全部东西。玉眉拿出一张银行卡,一张存折,存折和卡是柳梦从做生意起到现在攒下的所有钱,同样,还是我俩的名字。
她将这两样放到我手上。
遗嘱上面说,存折可以做门小生意,银行卡是生活费,两个人的。
我打开存折,上面的数字足够我们去经营一家店或者支撑我们成长多几年,从家庭里独立出来。单这一本存折尚且如此数字,我不敢想那卡里又会有多少钱,又是如何攒下来的。
我问玉眉:你们早就商量过了?
她摇头,并不知道这件事。
她从前问过我,以后想要做什么,那会我随口提了句卖衣服后来去到仓库,发现它已经有了服装店的基本样子。
手心的银行卡上一滴泪四溅,连她自己都意外。
我没有想到会是我。
我颓然瘫坐在旁边的圆椅前,玉眉挨着我坐。我看着被阳光下照射的银行卡,上面浮尘跃动,和我心绪一样无序。
我问:你们还瞒了我什么事?
玉眉轻轻将我揽进怀里,缓缓说。
柳梦回来那天晚上,我们坐在饭桌前,她问我和你是不是很要好。
我以为她八卦,后来她又说,我的家庭怎么样,我没说全,但她也能猜到七八分,重男轻女,拿女做礼,换取钱财,水街这儿,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