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这次死里逃生变了很多,人开朗了,肯说?话,对我和她爸也?热络了不少,哎呀,我嘴笨,总结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变化,就感觉,感觉年年整个人亮堂起来了,对,亮堂了,不再是以前?那种阴沉沉的懂事?。”
这点,徐苏瑜在林冬年说?要换身衣服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反应很生动,完全不是一个阴郁敏感的青年该有的样子。
她这个变化不可谓不好。
只是,她今天第一次知道,病理性的失忆竟然能?改变一个人潜意识里的性格,更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自杀未遂,竟然没有留下心?里阴影。
在她的经验里,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本能?的伪装,也?叫逃避。
徐苏瑜需要对这种可能?做出准确判断。
徐苏瑜抬手:“林小姐,可以开始了。”从最简单的生活聊起,一点一点深入。
沈同?宜应一声,开始回忆这几天的生活。
她脑子里浮现?的第一句话是:林冬年很幸福。
林冬年虽然没有那种大到空旷的房子,没有可以跑跳玩闹的大卧室,没有独立的卫生间,甚至没有一条像样的项链,但她有全天下最爱她的父母。
他们每天起早贪黑,是为了攒下足够的钱,好给她一份丰厚的嫁妆,或者独自养老的资本,而不是和沈玉山、姜玮一样,强迫孩子给自己争气;
他们进她的门一定会先敲她的门,事?事?询问她的想法,尊重她的意见,而不是一句冷冰冰的“沈同?宜,你不要跟我说?什么,你给我做什么”;
他们很爱笑?,每次叫出“年年”两个字的时候都?好像再叫自己最珍贵的宝贝,而不是一个可以继承衣钵的机器人;
他们会给她做花样百出的食物,看到她一口口吃下去的时候,比一天赚500块钱还要高兴万分;
……
大前?天回来,他们给她带了一个亲手在店里烤红薯。
揣在怀里带回来的,她拿到的时候还烫手,放了一会儿?才吃的。
后?来经过他们的房间,她听到林母在笑?着挤兑林父:“为了让你闺女吃到口热乎的,身上?烫出水泡也?不嫌疼是吧?”
林父笑?了笑?,说?:“年年没什么爱吃的,就这一样,我肯定要给她最好的。”
沈同?宜内疚自己没有马上?吃红薯的同?时,对林冬年享受的疼爱羡慕不已。
那个晚上?,她躺在床上?转辗反侧,翌日?醒来,喊了第一声“爸爸妈妈”。
她重新活过来的机会是林冬年给她的,原本就有义务孝敬她的父母,更何况,她还羡慕。
“我这几天过得很好。”沈同?宜毫不犹豫地说?。
徐苏瑜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她,试图找出她在伪装的证据。
没有一点破绽。
难道林冬年真是个例?
不对,陈医生在电话里说?过,他在病房提到“霸凌”两个字的时候,林冬年有明显的异常反应。
徐苏瑜稍作犹豫,看着林冬年说?:“以前?的事?你完全不记得了?”
沈同?宜微顿,她只是不记得林冬年的事?。这种情况对只把她当林冬年的苏苏来说?,应该就是完全不记得了。
沈同?宜说?:“不记得了。”
徐苏瑜“嗯”了声,交叠起腿:“自杀的原因也?不记得了?”
沈同?宜脸上?一白?,身上?连皮带骨的疼。
她的胆子不大,只敢自杀一次,所以选了没有回头路的一种方式。
清醒着死亡的那几十个小时太痛苦了,身体上?是,心?里也?是,她一边担心?妹妹一个人要怎么生活,一边想象苏苏回来找不到她会多难过。
有无数个瞬间,她已经不想死了,可是她说?不出来话,动不了,全身上?下只有神经还是完好的。
她最后?是带着千般万般的不甘死的,那种痛苦,她根本不敢回忆。
徐苏瑜看到了,她不再追问。
但仅凭这么一点反应,她还确定不了林冬年完整的心?理状态。
徐苏瑜紧密地注视着林冬年的反应,继续问:“那些人是怎么欺负你的?”
沈同?宜沉浸在自杀的不甘和痛苦里,理智衰减严重,闻言,她下意识回忆自己当年的处境。
“她们把我的脸p在另一个身上?,那个人赤身裸体,姿态丑陋,还……”沈同?宜的指甲掐在手心?里,身体的痛苦变成了窒息的冰冷,“还把手伸进自己那里。”
徐苏瑜脑中轰隆一声巨响,两脚一空,直坠深渊。
这张图沈同?宜也?被p过……
更甚的,“她”被捆绑着,做出极度暴露的姿势,有人就能?用任何东西,任何方式,随意践踏“她”。
她第一眼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几乎被愤怒冲昏头脑,立刻去找喻卉。
沈同?宜的世界是白?色的,那种羞辱对她来说?肯定比直愣愣一刀捅过去还让她痛苦。
可她撑了整整一个月,就为保护自己的妹妹。
那她还能?怎么做?一忍再忍,忍到几天前?,真相终于大白?。
她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今天骤然听见分毫不差的细节,她心?里的恨和明明有在那一个月里和沈同?宜保持联系,却什么都?没发现?的懊悔立刻就像巨浪拍过来,她头晕目眩,浑身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