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与楚骥平时完全不一样的。
白岩有些不明白他的变化,但是却敏锐的感觉到了小小楚帝身上的“不安”,以及这股不安带来的残暴。
是因为什么不安?
因为楚祈宣?完全没有可能,不说楚祈宣对他的敬重,便是在楚帝这种状态下,也无人可以与他的精神力匹敌,变小的只有身体,又不是能力。
那是因为什么……还能因为什么。
白岩瞳孔震动了一下,手指幅度大了点,小楚帝似有所感,很快的收回凶狠的视线盯在他身上。
小孩紧绷着脸,冷峻的小脸蛋逐渐松懈下来一点,却还是十分严肃的,他强调道:“我们离开。”
他怕自己离开。
是这样吗?
白岩自上而下的与小楚帝对视着,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大字。
楚帝察觉到了楚祈宣紧迫,以及这其中他不明白的因果,所以才会这样紧张吗?以至于都忘了自己身为长辈的气度,甚至一个帝王的娇纵,都要带他逃避起来了。
白岩有些酸酸楚楚,说不来的感觉。
他按了按心口,同时又升腾起一股豪气。
这是一种有底气在的豪气。
他抓紧楚骥的小手,忽而转过身。
楚祈宣仍在盯着他,被禁军压在地上,也使力梗着脖子。
他看见白岩安抚那个孩子,心里已经冒出莫大的惶恐。
有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他自己应该是知道的,但是还是想试一试。
万一,万一呢——
这辈子,他会好好的补偿白岩的,一定会的,他已经看透了白清的真面目……
“世子殿下,天冷路滑,还是早些回去吧。至于那些旧事,原本就是我年幼时对身为兄长的您的濡慕,世子殿下,万请不要多想。”
穿着一身飘然白袍,已然长成一个出色的学子们钦慕的先生的少年拱起手,语气温和,却又果断的说道。
很多事情遮遮掩掩来讲,才会把人的心思掉在最高处,不如直白说的清楚。
两辈子,白岩只有对亲情的渴望和追求,生存的压迫,对楚祈宣来讲,他更像是来拯救他的一个兄长,只是在半路时又将他逼到了绝境。
楚祈宣大致猜到他会拒绝,只是没想到当初受到各种差别对待,也只会嗫嚅不定的望着他们做决定的少年,到现如今冷静的与他摆清关系。
是了……
楚祈宣骤然松下力道,压着他的禁军互看一眼,默默收了手,立在他身后。
“是我打扰帝君了,边疆虽稳,却仍有苦寒之地,宣身为王子世子,理应为大楚百姓为挂怀。”
他抹了把嘴角,抬眼又深深看了白岩一眼,这次叩首说道:“我便不再去打扰皇叔了,劳烦帝君代为告知皇叔一声,宣此次便去放北,顾我楚地边疆百姓。”
他是要远去。
放北地处楚地最为酷寒之地,因为气候原因,每年投入大量财力物力,仍旧发展不尽如人意。
此一去,不像之前,没有十数年的时间,楚祈宣是不会再回来了。
白岩抿抿唇,看了眼身侧的楚帝。
楚帝似乎也没料到他会做如此选择,但是他其实更没料到,平时有些散漫幼稚的白岩,会清楚的与楚祈宣划分界限。
他抬头看了看白岩,与白岩对视一眼后,才看向不远处的自己看到大的楚祈宣。
不可否认,有那么一瞬间楚骥是不确定到乱了分寸的。
只是他养大的孩子,到底不会落魄到更低的地步。
小楚帝微不可察的侧过身,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这边是同意了。
白岩知道了他的答案,再次看向跪俯在地上的楚祈宣,声音轻了很多,“世子一路小心。”
楚祈宣头顶着地,没有能说话。
直到白岩一列人离开的脚步声淡了,他才直起身来,却还是有些虚弱的。
他呼吸了一口气,看看周围自己长大的地方。
他是要去很长一段时间的。
很长一段时间,也足够让他理智下来。
白清有错,他识人不清,助纣为虐,犹豫寡断,未必就没有错!
皇叔带他一场——他不能让他更失望。
那便不如替他们守着这个江山,也终于能尽他世子该做的事情。
“殿下——”
跪在殿外的自清与正德见到楚祈宣出来,连忙仓促的起身去扶。
“本宫无事——”
楚祈宣扬了扬手,背对着宫墙,眉宇变得坚韧了很多:“回府收拾行囊,去放北!”
自清与正德互看一眼,抱拳应道:“是!属下必定追随殿下。”
*
“大人不如设个家宴,说起来,上次家宴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道泥牛豆腐,我也想吃了。”
寝宫。
白岩侧卧在龙床上,一双长腿散漫的拉伸着,一边翻看着学子作业,不赞同的圈起来,一边踢了踢脚下的“少年天子”。
小小楚帝板着脸,扣住他乱动的脚,察觉到白岩瞬间看过来的不满视线后,又勉为其难的松开了手。
他已与白岩说过数次,试图纠正他“不雅”的习惯,但显然,胜利者是大楚的帝君,龙床的归属者也是优秀的帝君白岩先生。
楚骥小小一个缩在床角,还要拖着白先生的两只脚,显得越发像是受了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