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到他这里,情况却是截然相反。
    老十再憨憨,心下也明白,他一个幼年失母的皇阿哥,本身又不得汗阿玛青眼,这些年能过的这般自在,宫里宫外再没有失过体面的地方,除去自家九哥照拂,大多依仗的钮钴禄氏这个强盛的母族。
    只收好处,事到临头却半点援手都不愿意抬,他老十可做不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儿!
    “哎,四哥这脾气,也忒不饶人了些,往日行事更是半点余地都不留,也不怪这些人心下不安。”但凡有点子机会,可不使劲儿蹦哒吗?
    与其往后被清算,倒不如放手一博。
    十阿哥忍不住小声嘀咕。
    “切,若是没做亏心事,不安个什么?”不得不说,除了有些个帮亲不帮理,大多时候,胤禟心下还是有一杆子称地:
    “哼,也就汗阿玛大度,才容得有些人蹬鼻子上脸,还真拿国库当自家的银柜使了!合该让老四给去给这起子整整皮子!”
    想到这些年被老爷子扣走的银子,最后却进了这些人的口袋,胤禟捏着茶盏的手不自觉握紧,周身气息也变得冷飕飕地。
    老十讪笑着搓了搓发凉的手臂。
    “哎,也不知老爷子那头究竟什么情况!”
    总之,因着老爷子这场近乎诈尸般的神奇行为,紫禁城内外一时间可谓众生百态,千种思虑。
    然而无一例外,大都认为老爷子身子一旦有所起色,最先顶雷的必然是接过继位圣旨的老四无疑。
    盖因老爷子对权位的看重,这些年但凡是个明眼的,哪个瞧不出来。就连胤禛本人,心下都已然做好了跟老爷子穷图匕现的准备。
    一时间,京城内外诸多势力蠢蠢欲动。八贝子府,除去加紧马力搜集老四前些日子“狼子野心”的证据外,送往北疆的信件更是一封接着一封。
    力求能让十四赶上好时候。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距那日过去几日后,封闭已久的畅春园第一次传出消息,却是老爷子以国不可一日无主为由明令老四即刻继位,莫要耽搁朝纲。
    甚至因着老四迟迟没有继位,被自家老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圣旨上喷的满头是血。
    胤禛“………”
    同在现场的老十也是一脸狐疑:“老爷子这是怎么回事,转性了?”
    还是当真命不久矣?
    凭着对老爷子尿性的了解,在场众王公大臣几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当场甚至有大臣拗极大哭,以老四为首的一众阿哥们也紧随其后红了眼眶。
    无论众人心下如何是想,圣旨在前,当事人胤禛这些时日提着的心思总算安稳了许多,估摸着老爷子以及未来顶头上司的态度,礼部这些时日更是开足马力,力求要让这场大典又尽善尽美。
    有着康熙爷时不时的催促,礼部到底不敢耽搁。时间很快便到了大典当日。
    这一日,晴空万里无云。冬日里连绵数日的霜雪过后,这一日阳光却是分外和煦,带着紫禁城冬日里少有的暖意。
    一大早,胤禛一袭自乾清门左门出,乘金舆,前引后扈大臣、豹尾班、侍卫等随行。至保和殿降舆,因着康熙此时尚未身故,没了灵前灵前祇告这一环节。又因太上皇尚在,如今的新帝胤禛无论养母生母,俱无太后之殊荣,原太后又早早病逝,这厢又是省去了一礼。一应唱礼过后,御驾连同一众大臣直接前往中和殿行升座礼。
    眼看着唱礼声逐渐远去,原皇贵妃佟佳氏倒还好些,知晓自己并非新帝玉蝶之上的生母,太后之位本就虚妄。无论如何,凭她这些年养育新帝的功劳,总不至于亏待了去。只要头顶上无人压着,日子总归是舒坦地。
    况且,想到宫外野心勃勃的佟佳一族。软榻上,佟皇贵妃眯了眯眼,太后………未必有她如今的太上皇贵妃过的自在。想到这里,佟佳氏心下最后一点子遗憾也没了影子。
    承乾宫这头看的开,然而一墙之隔,另一头的德妃胸口处却仿若堵了一块巨石,不上不下的实在难受……
    太后之位,那可是后宫所有女人的终极理想,试问谁不想要,哪怕带个她这份尊容的是那个未曾养过一日,情分更是稀薄如水的大儿子。
    即便不断安慰自己,太上皇身体已经如此,不过几日的功夫罢了,她乌雅氏尚等的起。然而太后之位一日未落,她便只能是一个小小的妃位,还要不断向一众死对头人行礼问安。
    乌雅氏素来善忍,然而此刻听着外面不断唱响的礼乐,明明早前尚可以忍受的一切,如今却只想想便觉浑身每一寸骨血都叫嚣着不适………
    再等等,只要再等等……
    太后之位,无限的尊容,迟早有一日。
    可惜此时的乌雅氏尚还不知,这一等,便是许多年,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太后这个宝座,仍是遥不可及………
    数宫之隔,大典此刻正进行至尾声。
    冬日里,金銮殿上,胤禛一袭明黄色缎绣彩云蝠金龙银鼠皮龙袍,头戴朝冠,在礼部官员再三请礼中,伴随着阵阵鼓鸣礼乐之声,终于大步向着那至高之位走去。同一时间,下首众王公大臣齐齐跪下高呼万岁。
    眼看大典就要圆满结束、然而下一刻,在午门的鸣鼓声最后一次响起时,大殿外,突然一声突如其来的高昂暴喝将一切停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