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赐也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瓶,朝她点了点头,随即又一记眼刀刮过符斟:“那就喝两杯吧。”
    “刚跟贺太太喝完,就要陪贺先生喝?喝酒还搞车轮战是犯规吧?”符斟拈了拈还在滴水的发丝,虽然嘴上不饶人,却还是选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落座,一扬下巴,示意贺天赐坐到对面。
    服务生这才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飞速收拾了一下残局。不多时,小小的卡座就摆满了各色名贵酒水。也不需要旁人作陪,他们俩就一杯一杯地喝了起来。
    但是万幸,这两人终于被控制住了。
    一场骚乱在邹莹露脸后,不过两三分钟便散了个彻底。围观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也逐渐散去了。
    “软软?”邹莹这才把视线放在“万恶之源”身上,“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你的婚礼上,今天一见,你又变漂亮了啊。”
    “莹姐,抱歉。”阮如安觉得这是在隐晦地说她红颜祸水,她垂下眸子,一副软弱又丧气的模样。
    “和你莹姐有什么好客气的?”
    邹莹笑弯了眼,岁月到底还是在她的眼角眉梢留下了一丝痕迹,但却丝毫未损她的容颜,反而令她的气质更加的醇厚。她拉着阮如安的手,就像一个知心的大姐姐一样:“男人啊,都幼稚的要命。就只顾着自己争风吃醋,瞧瞧你,身上都沾湿了。邹燃!有点眼力见,去拿毛巾!”
    邹燃在姐姐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颠颠地就跑了。
    “你们也先撤吧,”阮如安舒了口气,对林若嘉几人吩咐,又转向姜导:“今天实在太混乱了,合同的事,麻烦您加一下沈越岳的飞讯,她会跟进后续的。”
    “我不走。”
    其他几人都点了头,只有林若嘉还坚持着:“莹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场面不好收拾,我还是留下来吧,免得贺天赐和符斟又没轻没重的。”
    “随你。”邹莹含笑道。
    她们在旁边的位置落座,等一切都安定了,邹莹才戏谑道:“这种大场面我多少年都没见过了。小斟和天赐上学的时候就互不对付,你竟然能把他俩都拿下,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
    “莹姐别笑话我了,这都是误会。都怪符斟那张嘴!”阮如安头疼地把脸埋在掌心。
    她明面上苦笑连连,心底却拉起了警戒灯。
    邹莹,在豪门年轻一辈里年龄最长,同时也是最早接手家族企业的人。她家早些年沾点黑,还是邹莹高瞻远瞩,一手把家族产业洗白了。以她的资历,连符斟和贺天赐都要给她几分薄面。在她的场子惹了这样一出争风吃醋的大戏,她越和颜悦色,阮如安就越是心头不安。
    她的根基尚未稳定,惹这样一个人没好处。
    一只手忽然勾起了阮如安的下巴,引着她看向正在拼酒的那一桌。
    音乐声太大,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符斟嘴上不停,想也知道那一定是些不着调的挑衅。贺天赐瞧着倒是沉稳些,但也是符斟说一句他喝一口,还执着于用眼神杀死对面的人。
    邹莹的声音幽幽响起:“男人啊,就是热衷于圈地运动。他们太执着于‘占有’,总觉得能轻易掌控一切。但人心,又怎么能轻易地被束缚在牢笼中呢?”
    “你这是想离婚吗?阮如安?”
    她微微侧首,与阮如安对视,深邃又明亮的眼中出乎意料的没有愤怒和责备,就像一位温润的长者,对莽撞的晚辈充满了耐心。
    阮如安心下一动,踌躇片刻,还是低声和她解释了一下挖符斟墙角的事。
    邹莹听了,却只是点头,示意她继续看贺、符两人:“我们这样的人家,道德标准也和普通人不同。只要你带好面具,哪怕被人认了出来,大家也会心照不宣地忽略你,但如果你把这些事放在了明面上,这个圈子就绝不会再包容你了。”
    这话不仅是在点男女关系,放在抢项目上也同样适用。阮如安点了点头,承认自己确实心急了一点。她本可以把情况说的更清楚些,让林若嘉和关乐再等一等,最起码也不该把谈判放在酒吧里。
    眼前这个局面固然充满了巧合,但也是她协调不力的结果。
    说到底,还是她把姜初视为了掌中之物,没太放在心上。
    “这事也怪我,哎,但谁能想到符斟突然发神精,偏偏还被贺天赐撞见了。他俩明明一直尽量避免见面的,还得是莹姐面子大。”林若嘉忽然插嘴,却还不忘适当地恭维。
    “公事应该放在正经的场合,”邹莹的神色淡淡的,“若嘉,你也是要继承星荣的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邹家、贺家、符家,还有你们林家,哪一个不是从最底层干起?作为投资者,对每一个项目都要抱有敬畏之心。而对待可能合作的人,就更是如此。”
    “哦……”
    “还有软软,”与面对林若嘉不同,邹莹对阮如安的态度堪称和蔼可亲,“我很高兴你愿意从自己的安乐窝里走出来,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你莹姐商量。”
    “我看那边好像差不多了,你打算怎么办?”
    阮如安闻声望去,只见对面酒瓶四散,符斟喝得摇头晃脑,嘴里还颠三倒四地嘟囔着什么。贺天赐倒是看起来好些,那副见谁冻谁的清冷模样分毫未变,但耳根和脖子都被红色浸透了。
    这两个幼稚鬼明明已经双眼迷离,却还是机械地重复着倒酒、喝酒的动作,看上去可怜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