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师弟是灵源宗掌门,掌管着门中大小事务,向来兢兢业业。凌渐寒也不瞒他,直言:“梦中受师祖所托。”
    嗯?山隐眼神变得玩味。
    数百年来,这位清冷孤傲的师兄一直待在灵源山上潜修,其中又有一大半时间是独自闭关在六出峰。
    唯独的两次下山,都是受祖师托梦。他每次回来,身后都跟着个少年,然后收作徒弟。
    据师兄所说,是师祖托梦非让他收的。
    怪不得师兄说话前先升起了阻声结界,山隐眼睛滴溜飞快扫了一圈。可是,四下并不见其他人影?
    这师弟在想什么呢,凌渐寒轻咳一声,“祖师这回托梦是正经事。”
    “正经事?”
    凌渐寒正色,“师祖没有明言,只暗示人间将有一场劫难。”
    山隐想起什么,脸色瞬间变了变,“数日前,烟波城外的那滔天巨浪……”
    凌渐寒点点头,“是那上古凶兽。我猜测,师祖所指便是它了。”
    传闻中,玄悟海底下封印着一只上古的饕餮凶兽。
    山隐回想起那日在灵源山观仙台上,隔着千里远便望见——蔽日的乌云、骇人的巨浪、冲天的妖气……
    原来是它!
    不远处挨着的便是人间繁华的烟波城,当时那凶兽若肆虐起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转头看向凌渐寒时,鹤发老者目光中满是钦佩。
    “原来是师兄!所幸师兄及时赶到!”
    凌渐寒却摇头,“封印住那凶兽的并非是我。”
    那日赶到时,一个威风凛凛的长者已经快将那畜生制服,他只是助了对方一臂之力。
    那长者出手时,灵息非同一般,修为应在他之上。
    但对方与属下一行人皆是普通修士打扮,似乎并不想暴露身份。
    “多谢少侠相住,区区薄礼还请务必收下。”凌渐寒摸着随身的百宝袋,里面有一颗长者赠予他的悬珠。
    回想起当时细节,凌渐寒其实对对方身份心中隐隐有个猜想。
    山隐见师兄若有所思,那日的事情他没再往下细说,便也不再追问。
    “无论是谁,将那凶兽封印住就好。不然人间还真是一场灾难。”
    虽然那凶兽重新被封印回去,凌渐寒眼中闪过一丝忧色,“莫约是受这畜生召唤,最近山下妖兽横行肆虐。”
    山隐愣了愣,原来师兄对山下形势并非全然不知。
    “此事我也有所察觉,已经安排了弟子山中巡视,也派一些内门弟子远至附近的城镇查看。”
    凌渐寒:“如此便好。”
    “对了,师兄。”
    “昨日仲蔡私自带一名少年回来,与值守弟子起了冲突。虽然他违反门规,值守弟子也有不对,我已各打五十大板,罚他们三人在戒律堂罚跪一晚。”
    山隐说起此事,倒不是担心师兄偏袒自己的弟子,心存不满。顿了顿后,他继续道:
    “山隐执掌本门以来,一直恪守师祖定下的门规。但依目前山下的形势,如若再有凡人上山避难……
    他打量着师兄的神色,“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可否……?”
    凌渐寒肯定点头,“门中事务,旦凭掌门做主。”
    山隐愣了愣。
    师兄冷傲孤僻不近人情,极为重视门规,况且,他昨日才将人赶走……
    现下怎的又答应得这般爽快?
    莫非莫非今早伯乐跟他说了那少年的结局,他也暗自悔悟,动了恻隐之心?
    昨夜处罚完仲蔡三人后,山隐听弟子说,那少年被赶下山后,几个小弟子不放心,又带了灵草追下山去找他……
    最后只找到副残缺不全的尸骨。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想到此处,山隐叹息一声。
    凌渐寒:“对了,我也有件事正想问你。”
    山隐抬眸,“师兄请说。”
    凌渐寒:“嗯……嗯…………”
    等了好一会,不见动静,山隐:“师兄但说无妨!”
    “咳咳。我想问问你……”
    奇怪,怎么平日里言简意赅从不兜圈子的师兄,今日怎么这般吞吞吐吐。
    山隐:“师兄请问。”
    凌渐寒踱着步子,对上山隐那正经无比的眼神,“你如此看着我做什么?”
    陈年往事,他本有些羞于重提,现在这一来二去,弄得他越发不好启齿了。
    凌渐寒蹙了蹙眉,神情冷下来。
    山隐摸不着头脑,试探地问:“可还是关于那凶兽的……?”
    凌渐寒:“不是。”
    “可是师祖还托了其他梦?”
    “不是。”
    “可是……”
    凌渐寒背对着山隐,目光悠悠望着那木屋,终于开了口:“一百多年前,你广发名帖,可能记得发给了哪些人?”
    “一百多年前?”山隐心道这么久远……
    他发过的名帖太多了,只好问:“师兄,你说的是什么名帖?”
    “就是我差点,”凌渐寒顿了顿,声音低下去,“走火入魔那次……”
    “哦——”山隐捋着胡须,“师兄你是说,告知天下你有意结道侣的那次对吧?”
    什么叫他想要结道侣?他什么时候想要了?
    凌渐寒没忍住一眼瞪过去。
    山隐满脸讪讪,“哦哦,不是,不是那个吗?那容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