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粗暴但又有用的做法,就是用在乎的人或事情去威胁。
可现在不一样,我在场,并且开始瞎编。
“随便你,我也不是没有助力的。我们与蒙氏家族有来往,如果左德赛非要针对我,我会反击,我并不害怕。”
只要我不回到原来的世界,就不会波及到我的亲朋好友,而我自己可以与西厌共同面对这些事情。
我是西厌的主心骨,我顶住了,他就没有什么顾虑的了。
如果不是现在的场合不适合表明心意,西厌大概会对着我疯狂摇尾巴,把我抱在怀里亲个不停。
紧紧握着我的手,西厌笃定道:“木禾,你无法再让我改变主意。”
“是么,那就这样吧,祝你以后过上想要的生活。但我果然没看错,你无法接替我成为最好的狼仆。”
话语一转,男人的严厉软化了,就像夏日融化的冰块,不再冻得伤人。
这个时候,他那种上了一些年纪的沧桑和倦怠翻涌而来。好像找到了一个可以偷懒的地方,他放松了身体,喟叹了一声。
木禾的气场变化后,西厌也不再过于紧绷,那种随时戒备的姿态也有所改变,甚至又有了面对老师的尊重。
气氛变得融洽了一些。
这两人要是变成狼的原形,我说不定还能上手摸一摸?有点大逆不道地这么想着,我居然想摸西厌的老师,不过只要是毛茸茸形态,年龄没什么关系的。
我再次确认道:“所以你不是来带走西厌的?”
“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洗掉记忆,全部重新来过,也压不住了。总有一天会想起一切,然后离开。”
听到木禾把洗记忆说得这么理所当然,总觉得他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如果左德赛能够权衡利弊放弃西厌,甚至从来没有出面过,那他干嘛这么针对我?非要对方在我和他之间做选择?
一定有我们都不知道的细节。
“木禾先生,西厌失忆,他说是自己主动选择的,是吗。”
“是我引导的,他同意了。”
“你?”我很吃惊,我以为他会说是左德赛指示的。
“查出血魂契约不难,就算隔着两个世界。虽然古老的契约不可消除,但通过其中一方履约者来反过来制约另一人,如今的魔法是可以办到的。”
“……”
原来还是因为我。
为了保障我,西厌选择了清除记忆,重新来过以后,他就认为是自己主动要求抹除的。
至于木禾是怎么引导的,话术倒也不必太多,毕竟西厌还有我这么个软肋,这就是诱导的结果。
原本绑定血魂契约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没想到却成为定时炸弹。这就是不学魔法的下场,西厌漏算了这个可能性。
“阿姿,不带任何关于你的物品过来,是害怕你被追查到。但我没想到,血魂契约也能被解析,魔法是庞大且复杂的力量,我害怕……”
“你恢复记忆了?”我看向他,有些急切。
“只是看到木禾以后,想起了一点关于失忆的事情。我的消失看起来是有原因,但我并没有拿出勇气去面对,我选择了退缩。我不想给自己找借口,从结果来看我就是抛弃了你,没有在当时与先生决裂或者反抗,而是顺从了。”
“你怨我是应该的,但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再也不会犹豫了。”
无人知道西厌在面临考验的时候想了什么,也不能体验他当时被威胁的心境。
在各种拉扯中,为了不让我的生活受到影响,他妥协了。
忍不住摸摸西厌的脑袋,给他一点鼓励,被我怨憎了这么久,甚至到现在他也觉得全都是自己的错。
明明更可恶的人就在眼前。
“我不明白,左德赛先生已经舍弃了西厌,那么他离不离开重要吗?他跟了我不是更好?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些针对我的事情。”
“针对,是的,我在针对,这和左德赛是没关系的。他早就愿意放走西厌,可能是因为仅存的一点点对小狼的良心?”
“木禾,你为什么这样对我?”西厌瞪大眼,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我现在有点想拿起桌上的茶杯泼这个家伙,但是我的手刚有动作,就被木禾拿起的拐杖摁住了,他看出来我想泼他。
西厌不满地挪开压在我手背上的拐杖,拉过我的手掌,给我揉了揉
“木禾,当初是你觉得我不够格,但后来要留下我的还是你,到底为什么?”西厌自己都糊涂了。
我揣测道:“有没有可能是傲娇,在多年的教导后,算半个老师的木禾先生很满意你了。”
西厌小声对我说:“不可能的阿姿,他向来对我没好脸色。”
狼人的听觉嗅觉都很强,不管声音再低,木禾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有了一些追往昔的架势。
这或许是他埋藏在心里许多年的事,只有他和左德赛知道的。
现在有了两个新的听众。
木禾年少跟着左德赛一路过来,他有过恋人,并且已经发展到订婚。但如今的木禾依然孑然一身,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一次遇袭中,木禾面临了两难选择。设想了千百种方法后,他绝望的发现自己只能救下一个。
当年那种做选择的痛苦,他从未忘记。
选择未婚妻就会让左德赛死亡,救下左德赛,未婚妻就会被撕票。
没有任何奇迹发生,他选择了左德赛,永远地失去了恋人。
木禾在悲痛中选择了抹去关于未婚妻的全部记忆,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咒语好像都不管用了。
不管剔除几次,未婚妻的脸总会模糊地浮现,然后变得清晰。
他就好像被未婚妻的亡魂诅咒了。
从那次以后,他的一生都要奉献给左德赛,否则如何面对因此而死去的未婚妻。
他也没办法再爱任何人。
狼仆并没有在主人与爱人之间必须做选择的要求,左德赛从不要求这些,但这是木禾想要的。
尤其是能够顶替他位置的狼人,必须做到。
第一次在狼人福利院看到西厌,木禾就觉得这个小狼人的身上有他的影子。
这是西厌被左德赛看中的原因。
木禾认为西厌是像自己,但本质是不同的。西厌内心比较感性,是有软弱之处的,他的忠诚是想要得到主人的认可与需要,孤独的小狼想拥有家庭和爱。
一旦出现能给他这个感觉的人,就是他离开的时候。
换言之就是,万一当初二选一的极端情况再次出现,作为主人的左德赛会出事。
把这些情况都与左德赛说清楚了,但是对方却说,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
确实没有发生,并且还是左德赛先遗弃的西厌。
原本事情到这里,应该是能很好的结束了。西厌回来讲清楚也算是好聚好散,但这个行为很意外的惹恼了木禾。
他既希望西厌能够完全替任他,又觉得西厌做不到这样,无法做到极端忠诚,将所有都奉献给主人。
一切都如他所料。
而当西厌真的要离开时,木禾出现了极为复杂的心理。年轻时他所失去的爱人,为什么西厌可以选择。
他知道西厌会选择什么,所以他感到了恼怒。
木禾只是为自己没有去选择的另一条路感到了不平衡和妒忌。
我与西厌这么辛苦,饶了这么一圈,都是因为他的私欲。
或许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他身上也很难成立,毕竟西厌当初也算是自愿回来的。
西厌明明也可以不管水畔大陆这边,可他身为狼仆的忠诚让他选择要好好交代,只不过最后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是木禾促成的,也有西厌自己的原因。
“哗啦——”
这一次我的茶水泼到了木禾的脸上,他没有闪躲,我还想抄起茶杯砸他,但他的眼神对了上来。
在这种无声的威压中,我有一瞬间的迟疑,只一晃神,西厌已经将我抱走。
他不是在维护木禾,而是不想对方有所动作伤到我。
木禾将脸上的茶叶擦掉,并不在意身上的痕迹,拿过拐杖撑起身体,他抖掉眉眼上的水珠,又用另一只手将散落的额发往脑后顺过。
“一念之间能发生很多事情,对吧,西厌。”
这是木禾对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就走出了内室。
就算我没有什么格斗经验也看得出来,木禾完全没有防备,他就这么缓慢地背对着我们走,好像给了西厌很多机会。
能够对他一击毙命。
但我们并没有这样做,一来我过不了自己这关,二来我认为活着才是对木禾的惩罚。
如果西厌为了泄愤杀了他,反而好像被利用了。
木禾从西厌身上看到年轻时的部分自己,然后迁移情感,就算被西厌杀了,也能麻痹自己。就当做是爱着未婚妻的那个自己对如今的他做出的惩罚。
木禾还有很多时间去消化自己的结局,希望他长命百岁。不过以他的性格,重来一次,还是会放弃未婚妻的。
是个好狼仆,不是个好对象。
我的气来得快,消散得也快,泼完水以后,我甩了甩手,西厌给我擦了擦沾湿的手指。
望着木禾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电梯中,我收回视线,冷不丁对上西厌的眼睛。
“阿姿。”他小心翼翼地叫我的名字,有那么几秒,给我的感觉很像胖胖时期。
“怎么了?”
“我的记忆如果一直这么断断续续的,你不要嫌弃我。你会带我回去的吧?你也看到了,我绝无可能再回到先生身边。”
这熟悉的祈求和熟悉的腔调,相处的模式比起最开始的那几天克制,有了更亲近的感觉。但他还是很恭敬,没敢像以前那样得寸进尺地攻略我。
“啧,忘记一件事。”我一拍大腿,显得有些懊悔。
“怎么了?”西厌紧张地问。
“应该让木禾报销我们这几天所有的费用,就算是让你强抢。”
“……木禾好像没走远,我去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