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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难明:双星(出书版) 第24节

    两人大吵了一架,孟真真一夜无眠,第二天开始她不再去会所上班,整天在家看着孩子,不让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至于陈子华,孟真真当他不存在,哪怕晚上睡在同一张床上,孟真真也只拿他当空气。陈子华想碰她,孟真真就把他甩开,陈子华用强的,孟真真就咬他。
    一开始的几天里,陈子华因为自己理亏还忍着,过了些天后,陈子华终于不耐烦了,孟真真不让他过性生活,他就去扭小孩出气,孟真真为了护着孩子,只能无奈配合他。试了几次后,他发现这一招对孟真真极其管用,屡试不爽,只要他去扭小孩,孟真真凡事都会顺从。
    孟真真骂他不是人,竟然拿自己小孩出气,陈子华则嘿嘿一笑,说:“你早听我的话不就完了。”
    就这样,孟真真像行尸走肉一般生活了半年,她想过带着孩子逃离,可一时间却不知道该逃到何处去。
    半年后,孟真真带着孩子去医院复查,医生说三个月内要进行第一次手术,手术费用大概六万块。
    孟真真回到家,和陈子华说了这事,陈子华抱怨费用太贵,现在是六万块,过几年还要再做手术,到时候不知道还要多少钱,而且这孩子一出生就体弱多病,不是发烧感冒就是肺炎,这半年已经花了好几万块了,往后小毛病肯定少不了,兜里的钱全交给医院得了。
    陈子华劝孟真真继续回会所上班。孟真真拒绝,她已经是孩子的妈妈,不想小孩上幼儿园时,开家长会,遇到其他学生的爸爸是认识她的客人。
    陈子华多次劝说无望,又给孟真真分析,哪怕他们俩都出去打工,几个月里也凑不出六万块钱,现在家里不但没积蓄,还欠着外债,谁也不会借钱给他们。医生都说了三个月内要动手术,如果等他们靠打工攒够手术费,指不定孩子坟头都长草了。
    陈子华很了解孟真真,你跟她说要赚钱,她听不进去,但如果打着孩子的名号,她什么都愿意相信,什么都愿意去做。
    可孟真真即便答应了重新做陪酒小姐,陈子华依然不知足,因为孟真真不肯出台,所以收入越来越差。
    陪酒干了没多久,陈子华又给孟真真出了新的主意:“真真,不是我逼着你去做坏事,只是你也看到了,咱们赚钱太慢了,时间迫在眉睫,要救孩子,咱们必须找到赚快钱的门路。”
    陈子华所说的门路还是仙人跳。
    孟真真第一次参与仙人跳就被抓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肯。她说:“陈子华,这种钱拿在手里不脏吗?”陈子华笑了,说:“难道有钱人的钱就来得干净吗?再说了,穷人哪儿有资格嫌钱脏不脏,穷人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活着。”孟真真想给孩子积德。陈子华嘲笑她说:“孩子命都要没了,还积德?你说咱孩子去地下报到的时候,是会感谢他妈积德行善呢?还是埋怨他妈没留住他的命?”
    最终,孟真真还是被陈子华说服了,陈子华当即喜笑颜开,抱着她的脑袋猛亲,说:“真真,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孟真真看着他,发现陈子华整个人都很陌生。
    陈子华把孩子托付给亲戚照料,他则和孟真真去了外地城市,通过网上招嫖的方式把人引过来,实施仙人跳。两人流窜多地,一连做了七八起,软硬兼施,遇到执意报警的,他们便放弃,就这样,短短十来天就弄到了六万块钱。
    攒到手术费后,孟真真便要收手,她要回南川接孩子,谁知陈子华推三阻四,找各种理由推托。几次三番下来,孟真真起了疑心,执意要见小孩。陈子华见遮掩不住,便坦白告诉她,他把孩子卖了。
    孟真真呆愣住了。
    陈子华自顾自地解释着,一来,这孩子出生就有病,不是感冒发烧,就是肺炎,加上先天性心脏病,接下来几年还要做几次手术,医生都说了不一定能根治,谁知道是不是医院又想骗钱,白掏这么多钱,最后还留不住,那就亏大了。二来,这小孩出生后,他们的关系就没好过,连夫妻生活都没了兴趣。孟真真有了孩子后,老想着陪小孩,不愿意做老本行。这孩子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个累赘,这下卖了反而赚了三万块钱。
    后来陈子华说了什么孟真真都听不清了,她耳边嗡嗡地响着,只看到陈子华丑恶的嘴脸在眼前晃动着。
    这一回,孟真真终于彻底认清了陈子华。把孩子交给亲戚,他们俩铤而走险赚医药费是假;陈子华想通过孟真真赚钱,将母子分开卖儿子是真。孟真真当即要报警,陈子华则撕破脸,说:“你要是报警,这么多起仙人跳咱俩是一起干的,我进去了,你也得进来,孩子照样给了别人。要么这样,你再帮我赚个几万块钱,我去把孩子买回来。”
    孟真真当即就抄起手边的东西往陈子华身上砸了过去,她声嘶力竭地吼道:“那是你儿子,是让你随便买来买去的东西吗?”孟真真冲过去要打陈子华,陈子华还手,一下就把孟真真推倒在地,第一次对孟真真拳脚相向。
    被陈子华狠揍了一顿后,孟真真平静了下来,往后的几天,她也不闹了,就这么继续留在陈子华身边,整个人很安静。她准备逃离陈子华,但首先,她得知道孩子被卖到了哪里。
    后来有一次,陈子华喝醉了酒,孟真真套他话,得知孩子给了一个叫朱小八的朋友,具体卖去了哪里就要问朱小八了。
    陈子华喝醉酒断片了,醒来后不记得跟孟真真说过这些,也不知道孟真真坐在自己面前,看着醉倒的自己,兀自出神了很久很久。
    陈子华带着孟真真继续做仙人跳。
    他通过网络把一个男客人约到了酒店,孟真真和男客人见面后,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房间,随后打电话给陈子华,让他十分钟后去房间。不久后,陈子华来到酒店,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房卡上了楼,敲开房门,他一把将客人按倒,说客人睡了他老婆,要他掏钱。
    结果陈子华却见孟真真不在房间里,便问他老婆在哪里,客人说下楼了,还没发生过关系。陈子华心里疑惑,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客人继续勒索。没想到就在此时,警察找上门来。
    原来孟真真打电话和陈子华接头后,就下楼报警,说有人仙人跳。警察来敲门查房,客人如实供述,陈子华被抓了起来。孟真真躲在酒店不远处,亲眼看着陈子华和客人被警察押上警车。
    这辆警车带走了陈子华,同时也将孟真真这些年的荒唐岁月一并带走。
    陈子华被抓后,孟真真躲躲藏藏了几个月,回来偷偷找到五哥。五哥说陈子华因为仙人跳的事被警察抓了,警察从他转账记录里找到了好几个受害人,涉案金额好几万块,得判好几年了。五哥又告诉孟真真,之前派出所的警察来找他打听过孟真真的下落,五哥让孟真真千万要藏好了,别被警察发现了。孟真真感激五哥的帮助,又向他打听朱小八的行踪,却得知朱小八因拐卖妇女被警察抓了,暂时出不来了。
    朱小八一审被判了六年,孟真真查了网上的审判资料,朱小八的罪状里,没有卖小孩这一条。她一直以为陈子华被抓后,肯定把她是同伙供了出来,她成为被通缉人员,所以她只能东躲西藏这么多年,直到朱小八出狱,才去问他孩子的下落。
    她做梦也没想到,陈子华竟然没供出她,他在看守所里守口如瓶,始终没供出同伙是谁,警察怀疑过是孟真真,但因为一直没找到她,最后也只能结案,她从未被通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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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哲和南川市公安局的刑警开了一场线上会议,这才弄明白孟真真用假身份的缘由。
    当年陈子华落网后,南川市的警察用尽审讯技巧,他始终说仙人跳的另一名女性同伙是一名性工作者,在他威逼利诱下参与的,女同伙只负责接客,对后面他敲诈勒索的具体事情并不知晓,而且他也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
    警察当然知道他在撒谎,通过调查,掌握了陈子华和孟真真的关系,自然就怀疑同伙是孟真真。警察通过各种渠道寻找孟真真,可惜一无所获。一名受害者在监控里认出了女同伙,可监控没有拍到面部照片,警察能找到的孟真真照片也是多年前的旧照,受害者难以辨认,加上陈子华一口咬定同伙不是孟真真,从法律层面,警察没法对孟真真进行通缉。最后案子来回调查了大半年,在找不到孟真真的情况下,把材料提交给了南川检察院,最后检察院只能将陈子华敲诈勒索,另一名女性性工作者身份未明,对敲诈勒索过程不知情的公诉材料提交给法院,最后判了陈子华六年。
    这期间,孟真真一直以为自己被通缉,所以才用了洪梅这个假身份。
    办公室里,陈哲把一些材料交给段飞,介绍道:“这次南川的刑警帮我们重新查了一些资料,那个叫五哥的被传唤后,说漏嘴,孟真真早年和陈子华生下小孩后,陈子华因为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就背着孟真真把小孩卖给了朱小八。南川刑警重新传唤了朱小八,他说他把孩子放在了江北儿童福利院门口,看着小孩被领走他才离开。”
    董浩然是孟真真的小孩这一点,他们早有猜测,所以段飞并不意外:“就是董明山家的孩子?”
    陈哲点点头:“这也是孟真真用洪梅的身份在福利院工作小半年后,突然来到尊邸当保洁的原因。”
    段飞思索片刻,问:“她是董家小孩的亲生母亲,董家夫妻知道吗?”
    “我们问过董明山和钱一茹,他们俩都说不知道。但是,钱一茹私下找到我,说老董确实不知情,但她是知情的,而且孟真真在出事前,曾经给她打过一个电话,说不管未来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和老董永远向孩子保密,永远不要让孩子知道亲生母亲是谁。所以她恳请我们一定要对外保密。作为交换条件,我也问了她关于孟真真和赵泽宇的纠纷,她说到了偷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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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可以活得很久,可有的人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陈子华走后,过了许久,孟真真才渐渐缓过来。
    关于陈子华让她偷拍的建议,她不考虑。
    一来,陈子华说董明山很快会破产,孟真真完全不信,肯定是他故意危言耸听,想让她偷拍赵泽宇,进而敲诈一笔钱财罢了。更何况,王嘉嘉是她最好的朋友,就算王嘉嘉和赵泽宇关系不好,甚至有可能离婚,可王嘉嘉和赵泽宇毕竟是一家人,孟真真背着王嘉嘉去她家装摄像头,这像什么话?
    几天后的早上,正在吃早餐的董明山接到了公司员工的电话:“董总,售楼部出事了。”
    董明山镇定自若地问:“出什么事了?”
    “刚才我们售楼中心一开门,一期楼盘的一名业主就带着一群媒体记者上门,说我们的实际施工情况和当时销售时的宣传不符,他要维权。”
    董明山并没有太在意:“怎么不符了,我记得没什么区别吧?”
    董明山对“悦峰园”的整个设计和施工都很清楚,这是他举家搬到江北后开发的第一个项目,精装交付,目的是要在江北打响口碑,所以他宁可少赚钱,各种材料用的都是大牌,施工过程他也每天亲自监督。
    “悦峰园”第一期已经交付了一半,收房的业主都对房屋品质很认可,一些细节小问题,他们也都配合业主的要求进行整改,所以他认为今天只是小事一桩。
    “他说原来有两个阳台,现在只有一个了——”
    “那两个阳台本来就连一起,现在两个合成一个大阳台,面积还多了三平方米。”
    “话是这么说,可他说我们变更设计没有通知他,他就想要两个小阳台。”
    “他脑子有病吧?”
    “他还说木地板、墙纸、卫浴五金,列了一堆东西,说我们最后使用的,跟当时卖房时宣传的品牌不一样。”
    “原来的牌子断货了,给全体业主换的全是更贵的东西,这事销售通知过每个业主。”
    “他坚持说他没接到通知,也没签过字,谁知道东西是不是更贵。他还说楼下围墙和大楼的距离缩短了两米——”
    “这是设计师在符合规划的情况下,尽可能增加了套内的实际面积。”
    “话是这么说,可他非说我们变更设计方案。他还说我们销售时的宣传画上,小区东面是高档商场,现在还是一片荒地——”
    “那块地又不是我们的,是政府规划造商场,政府什么时候把商场弄起来,又不归我们管。”
    “还有我们地下车位的实际位置和设计图上有差别,我们缩小了车位的间距,多划出了一些车位。”
    董明山道:“那也是符合建筑标准的。”
    “小区西侧对面有个村集体的活动中心,他说那里经常办白事。”
    “这关我们什么事?又不是我们的房子!我们能管得了别人这么多吗?这人是成心来找碴,想讹钱吧?”董明山不耐烦了,气得吼起来,孟真真和钱一茹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了他。
    董明山懒得理会,让公司里的人去应付,结果他还没出门,又接到了公司员工的第二通电话。
    “刚才业主带媒体记者去他房子里检查装修问题——毕竟是他的房子,我们也没权拦着不让他进去,结果他们在房子的卧室里拍摄,外面客厅固定边柜旁边的插座突然着火了,整个柜子都烧了起来,现在他们说我们的装修有消防隐患。”
    “哪儿来的消防隐患?消防部门全都验收过了。插头着火,肯定是电路的问题啊,给他修不就得了。这装修的电工怎么回事,怎么弄出这么大的故障?还有那柜子,我明明记得用的是防火板,怎么会烧着的?”董明山不明所以,他压根没往人为的方面想,还以为是装修公司的施工质量不过关。这么多房子,个别的施工马虎或偷工减料,也在所难免。
    “业主准备带着媒体去住建局和消防部门反映情况,这件事今晚要上新闻,我担心影响我们二期开盘。”
    董明山恼怒道:“我知道了,你找业主和媒体协商一下,看看他们有什么诉求,我待会儿过去处理。”
    “我刚问了业主有什么诉求,他说没有诉求,就是要曝光黑心开发商。”
    董明山眉头一皱,道:“有什么问题给他解决不就好了,他是想狮子大开口啊?”
    “不清楚,我感觉今天他们是有备而来的,今天这几家媒体来的还都是当家记者。”
    董明山一愣,房子交付的一些纠纷问题,属于很常见的民生新闻,算不上大事,媒体怎么会派当家记者过来呢?凭借多年商场的经验,他隐约感觉到今天的事不简单。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你的意思……有人要搞我们?”
    “是的。”
    挂下电话,董明山的眉头拧到了一起。
    如果只是正常的业主,哪怕遇到那种吹毛求疵的业主,开发商也总有办法应对。正常情况下,业主都是先提出问题,满足不了,他才会找媒体反映,可今天的业主,没和开发商沟通,直接找了媒体,几家媒体的当家记者一齐行动。
    此人今天提出的问题,除了电路着火有些棘手外,其他都不是大事,可要是媒体刻意渲染一遍,事情就可大可小了。
    个人行为不可怕,就怕这是竞争对手在背后搞事,那么就意味着这只是开始,真正的大戏还在后面。
    董明山做生意多年,遇到的或听到的各种下黑手的手段也是不胜枚举,他思索起来,如果这是商业上的黑手段,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突然,他打了个寒战,因为他联想到,最近他正在申请二期楼盘的预售证,如果事情闹大,预售证没有批下来,那么以二期楼盘的现金流为抵押向银行申请的贷款就有批不下来的风险,到时麻烦就大了。
    钱一茹不无担忧地看着他,问:“很难处理吗?”
    董明山还不清楚今天事情的具体情况,此刻也是不置可否:“二期的预售证正在办理,就怕突然出这些事,预售证下不来,影响银行的后续贷款。”
    钱一茹安慰道:“这么严重吗?”
    “我这是最坏的设想,应该不至于。”
    钱一茹建议道:“如果遇到麻烦,你可以找赵总帮忙,他现在和你利益捆绑在一起,他在江北人脉广,什么事都能摆平。”
    董明山一听,松了口气,捧着钱一茹的脸蛋亲了一口,连连夸赞:“还是我们家大宝宝最聪明,临危不乱,我要好好向宝宝学习。我先过去看看能不能处理,自己能办的,就不麻烦泽宇老弟了,实在不行,我再找泽宇帮忙。”
    孟真真担忧地望着董明山,刚刚电话里的内容她断断续续听清了一部分,此刻再联想到陈子华的话,她预感今天的事和赵泽宇有关。
    周围人都说赵泽宇在江北拥有非同小可的本事,遇到这样的事,既然赵泽宇可以轻易地摆平,那么如果这事就是赵泽宇干的,他自然也能轻易地火上浇油,把麻烦闹大。
    董明山和钱一茹仍在谈笑风生,完全没意识到董家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孟真真有了一种风雨欲来的危机感,她想到董浩然,从小生在富人家,过惯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如果董家真的破产,他该怎样应对生活的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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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明山离开不到一个小时,钱一茹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一旁收拾桌子的孟真真竖起耳朵,听到董明山急促的声音:“一茹,你现在快点来一趟明州派出所。”
    钱一茹忙问:“去派出所做什么?”
    “唉,我刚到售楼部,几个农民工就围上来,跟我要工钱。他们是装修公司找的工人,装修公司没给他们结完工资,找我闹个屁!我跟他们说,我跟装修公司签的合同,我和装修公司的结款按照合同来,装修公司有没有给他们结工资,我不知道,也不关我的事,然后他们就冲上来拽我,不让我走,我还手了一拳,后来都被带到派出所了。”
    “你会被拘留吗?”
    “现在还不知道,别说这么多了,你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