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婷一顿:“天啊,妹妹你不会又要晕吧?”
“大抵是旧病复发,我几日未吃药了,舅母说我的药一日也不能断。”
陈在溪将思绪拉回,语调柔和的解释。
还记得刚来江阳的那一个月。
有一日,她同木木去医馆找舅母,却未想没走几步便失去意识地倒下,从那以后,舅母便开始给她调理身体。
只是连着几日未用药,舅母该担心了吧……
她不说话的模样过分纤弱,陶婷收回手,忍不住嘟囔:“好端端的姑娘家被抓到这里,怎么比我还倒霉。”
陈在溪也觉得自己的运气好像不太好。
只好咬了口干噎的馒头,已经快两日未饮水,她原本湿濡唇瓣渐渐失去眼色,整个人也如同秋日的花,渐渐枯萎。
吃到最后,陈在溪有些吃不下去,喉间仿佛被堵住,心口也变得很闷,她彻底喘不上气,只无力地靠在墙壁上。
这一觉睡得不太好,意识昏沉间,锁链碰撞的声音将陈在溪吵醒。
连着在这阴暗处呆了几日,疲惫感来袭,陈在溪不想动,只坐在湿冷的地上,抬眸往前看。
来了几个狱卒,其中一个手上提着盏灯。
光照亮室内,满屋子的人几日未见光,此刻都有些不适应,捂着眼睛躲避。
狱卒扫了眼牢中的人,清点了下人数以后,询问:“谁是郑意?”
缩在角落的一个女人抬起手来,女人头发完全松散,乱糟糟的,灰头土脸般。
陈在溪眯起眼睛看她,觉得她有些熟悉,是前日里玩叶子牌的人。
狱卒看了她一眼,又念了三个名字:“张紫烟,林柳然,陶婷。”
被念到的人皆有些惶恐,狱卒看着几人,不耐道:“都出来,上头的大人找你们呢。”
“姐姐?”
靠在一边的陈在溪见陶婷起身,她动了动手,慌忙拉住眼前人的衣角,惶恐道:“姐姐你走做甚?”
她隐约意识到什么,但还是无法接受,她做不到一个人。
“妹妹,我就是陶婷呀。”
陶婷起身,摸了摸她头以后,缓缓跟上狱卒。
陈在溪看着她的身影,忽然落泪。
她不知狱卒唤几人出去是做什么,但也意识到不是好事。
她不知道陶婷还能不能回来。
狱牢关押着许多姑娘,来时干净的面庞全不见。大家几日未饮水食饱饭,灰头土脸般,正要死不活地倒在地上。
在狱中的二日,若没有陶婷的照看,陈在溪想自己是坚持不下去的。她太弱了,此刻就像失了巢穴的幼鸟,盯着双手,如坠冰窖般难受。
舅舅舅母会来找她吗?
陈在溪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睛默默等,不知等了多久,她才听见熟悉的铁链声。
忙抬眼,这个狱卒未提灯,昏暗不明,她看不清,只听见几个人被扔在了地上。
狱卒看也未看众人,冷漠地又念了几个名字。
被念到的人面色皆惨白,若是有不走的,狱卒便上前,拖着人往外走。瞬间,哭声和反抗声充斥在牢中。
陈在溪等众人散去,才知道大家大家到底在惧怕些什么。
抬步走去找陶婷,光线太微弱,她看不清人便开口叫了好几声,却没人回应她。
陈在溪闻到了一股血腥气,怔愣了下,她才继续朝前走。
空地上堆了几个人,颤抖了半天,她将手放上去找陶婷,一摸便摸到满手湿润。
血。
全是血,全是血。
凑近看,眼前几人的衣裳破裂,大抵是鞭痕。血迹弥漫开,若是再细看,几个人的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伤。
杏眸已然湿润起来,她颤着手,勉强将陶婷从其中扒出来。陶婷的状况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比起剩下几日,她身上只有鞭上的痕迹,让陈在溪松了口气。
陈在溪不停唤她名字,双手紧紧握着她,沾了满身的血。
哭叫落在人耳边,已经昏过去的陶婷还真被她唤醒了。
看着女孩湿漉漉的眼眸,陶婷眯着眼,无力道;“妹妹,我同你说,若是有人叫你,知道什么便说什么,不要犹豫,会被人看出来……”
她一连说了三句不要犹豫,连闭上眼以后都还在嘀咕。
陈在溪知道她未死,松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惶恐席卷着她。
轮到她们时已经过了许久,狱卒好像并不知剩下人名字,只用手点,再一个一个地拉出去。
这是一条很长的路,长路两旁的房间都用铁栏围好。越往深处走,死气越重。
陈在溪没忍住侧头看了眼——
蹲在地上的男人脸已经被毁,头发也被剪得稀碎,男人的一双眸死寂沉沉,直直盯着人。
她不敢相信这竟是活人。
一路上都不敢乱看,只埋头往前走,手腕直颤。
狱牢中最深处的屋子,是用来给犯人用刑的。陈在溪被推进屋,还踉跄了下。
屋子里点着灯,最右面的墙上挂着刑具,密密麻麻一片。已是春日,正前方还燃着盆火,烙铁摆在一边。
陈在溪见了忍不住朝后缩,下一瞬,却被人猛地往前推,左右手都被人挟持住。
长桌旁,一个狱卒拿着笔,问:“姓名?”
她不敢犹豫,“陈在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