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夏看了他几眼,愣神片刻。
宋知礼的目光落在池塘的另一边,他始终未曾移开视线。
连她偷看的目光,他好似都未曾发现。江宁夏的情绪忽然有些微妙,顿了下,她大着胆子看过去。
池潭的另一边招待散客,人影重叠,她没瞧出有什么不同的。
就这般看了几眼,再回过神时,她看见墨色人影的神情,骤然冷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宋知礼,这般明显的情绪起伏。
他的神色间不在淡然。
日光明媚,偶尔有一徐清风拂过,惊得一池荷花晃动。
宋知礼收回目光,“叫十一过来。”
男声忽然落下,他身后的白术有些茫然。但不敢多问,白术只是点头:“好的大人。”
转过身,白术抬步想走,也就是这时,冷淡的男声再度传入耳畔。
宋知礼面色沉静地看着池塘边,压着茶杯的上指尖却微颤起来,冷声道:“不用了。”
***
池塘的另一边,李长怀捧着碗绿豆冰,一边叫下人将人打发走。
四下再无酒气,而方才出现的人,就恍若只是梦境一般。
陈在溪呼出口气,愣愣地坐在原处,与此同时,视线之中,出现一碗冒着凉气的绿豆冰。
李长怀将绿豆冰放在她的宴桌上,他似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半响,见她缓过神,李长怀呼出口气,苍白道:“无事的在溪,方才已经让下人将人带走,你……无事的,别怕。”
“嗯,麻烦长怀哥哥了。”陈在溪扯出抹微笑,跳动着的心脏却一点一点凉下来。
她没有害怕,只是觉得很难过。
既是现在可以躲过张阳,那成婚以后呢?
李长怀并不知她在想什么,看着她独自忧神,连带着他也紧张起来。
“在溪,”李长怀清咳一声,踌躇着问道:“方才那人,是宋老夫人替你寻得未婚夫吗?”
“嗯。”
“你是……”
一句话未完,几个下人匆忙跑来,慌忙道:“大公子怎跑这儿来了?”
李长怀一顿,未说完的话便只得暂且搁置。
他侧过身,见面前几人的衣衫上绣着李家族徽,心下明了,“母亲叫你们几人来得?”
“是,”其中一位嬷嬷点点头,语调急促:“大公子啊,你怎得一人跑过来了,还是方才宋大人问了一句,夫人才发现您跑了。”
李长怀皱起眉:“宋兄找我有何事?”
“我也不知,只是夫人让你快过去。”
“好。”李长怀点头,只得先跟着几人离开。
临走前,他回过头。
日光下,坐在前方的女子一袭粉衣,暖阳尽数落在她身侧,将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辉。
陈在溪端起绿豆冰,冰凉和甜蜜让她放松下来。
她吃到甜食时,眼睫会忍不住发颤,像蝴蝶颤动翅膀,是很轻的弧度。
方才她眼底的害怕,他看得很清楚。
而那句被打断的话,是他想问,若是她讨厌她的未婚夫,他可以帮忙。
未得到答案的话变成遗憾,李长怀一怔,当即便开口道:“在溪没,你等等我,我待会儿便回来。”
“好啊。”陈在溪捧着瓷碗对着他笑,眼眸中闪烁着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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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散去,日光也一点一点黯淡。园中人越来越少,直至天空变为阴沉的灰色。
陈在溪侧过头,见一旁的宴桌前仍旧空荡。
“李公子还会来吗?”眼瞧着园中空荡下来,绿罗有些担忧。
“大概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陈在溪试着猜测,只好摇头,“这般晚了,既是等不到人,那我们也走吧。”
“小姐,”绿罗长叹一声,有些遗憾:“前日里商量的事情,小姐可是又忘了?”
“我,”陈在溪有些心虚:“我还记得,但绿罗也看见了,方才还未找到机会开口,长怀哥哥便被家里人叫走了。”
“……”
虽然遗憾,但绿罗也知道,有些事情强求不来。
想到小姐的未婚夫,绿罗走上前,强颜欢笑:“那小姐等下一次再问。”
“好。”陈在溪站起身,理了理衣摆。
夜晚的院中,微风拂过有些凉,她同绿罗往一侧的小路上走。
迎面遇上一个匆忙跑来的陌生嬷嬷,陈在溪避开,想给她让路。
那嬷嬷停下,打量了几眼陈在溪后,忽得笑了:“是在溪小姐?哎哟可算是找到你了。”
“怎么?”陈在溪一顿,语调疑惑。
“我家公子正找你呢。”说着,那嬷嬷上前,将陈在溪拉住。
被人禁锢住手臂,陈在溪想起李长怀临走前说的话,没有第一时间反抗。
那嬷嬷也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强拉着她便往一边走,步调匆忙。
肩膀被嬷嬷压得很疼,陈在溪轻蹙起眉,不由得唤了两声绿罗,却无人回应。
不光是没有绿罗,这条路上,她没有遇见一个人。
那嬷嬷将她带到一处后停下。
不远处有灯盏亮起,借着稀薄的光亮,陈在溪抬眸张望着,看了两眼以后,她的心一点一点凉下来。
这一处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陈在溪不动声色地将手握成拳,她看向身前的嬷嬷,软声询问:“嬷嬷,这是哪儿?天好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