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安加快步伐。
不能在外停留太久,她感觉自己会经不住诱惑的,贺岁安又扶起裙裾跑了起来,廊道的木板被她踩踏出轻微的声音,咯吱。
将要跑近房间前,贺岁安恢复平常的速度,怕声音会吵醒祁不砚,不快不慢走了段路,深呼几口气,调顺气息,这才推门进去。
一进去,她僵住了。
祁不砚不知何时离开床榻,坐桌子旁,似淡然地望着房门。
贺岁安扬起手中的绸带。
他还是看着她。
她慢慢地走过去:“我是拿着绸带出去的,我没看到雪,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回来了。”
祁不砚看贺岁安拿着的绸带:“那你遮着眼出去的?”
“不是。”她老实道。
“我遮着眼哪还能看见路。”贺岁安拉他的手,居然破天荒的有一丝凉意,要知道祁不砚的体温常年只在偏热的范围内波动着。
若这么说,拿绸带出去也是多此一举,但这是祁不砚给她的,贺岁安不想辜负他的心意,想着就算暂时不用,也带在身边。
祁不砚指尖微动,表情没变化:“你为何不叫醒我。”
“我觉得没必要。”
贺岁安绞着衣角:“我想你睡一个好觉,下次不会了。”
祁不砚揭过这一篇,像无事发生地笑着道:“好,我们吃饭。”桌上摆有热气腾腾的菜肴。
准时送来晚膳的下人在贺岁安还没从茅房回来前就走了,祁不砚便是被下人的敲门声唤醒的,一睁眼,身侧没了贺岁安。
他现在给她装一碗饭。
而贺岁安绑起散发,赶紧去洗漱,不想祁不砚等自己吃饭。
贺岁安急匆匆地洗漱完,连要擦掉脸上的水珠也忘了,一屁股坐下,祁不砚替她拂去滑落到下巴的水珠,他们开始吃饭。
用完饭,他们先后沐浴。
贺岁安先。
祁不砚后。
等他沐浴好,贺岁安躺床上看话本了,她脸颊的小彩蝶已消失,长发被尽数撩到右肩前,露出纤细的后颈和被衣衫遮住的腰背。
祁不砚坐下床时,挂在两侧的帐幔晃了晃,他俯身吻贺岁安,似是在确定她的存在,贺岁安被他亲得有点痒,缩了缩脖子。
贺岁安丢掉话本,拉起被褥,盖过自己脑袋,他也进去了。
片刻后,祁不砚握着她瘦白的小腿肚,从裙摆里出来,贺岁安还将自己闷在被窝里,他隔着被褥抱住了她,口中还有一缕腥甜。
贺岁安没动。
祁不砚掀开被褥,露出贺岁安有着潮红的脸,亲她耳垂:“贺岁安,我还想看看你的彩蝶。”
第84章
祁不砚手指轻轻地卷住贺岁安落在被角附近的长发:“成婚那晚, 你再给我看,可好?”
贺岁安觉得祁不砚做什么也要询问一遍她意见的这件事不太好,有些事当面问,会叫人回答也不是, 不回答也不是。
之前她就觉得了。
现在更觉得。
她又转移了话题:“苗疆天水寨人成婚是怎么样的?”
贺岁安还真是挺好奇的。
“苗疆天水寨?”
祁不砚低语。
他很少看苗疆天水寨人成婚, 但见过一两次, 有印象:新娘子当日会穿缀满银片、刺绣繁复的衣裙, 由寨里的老人所做。
不仅是衣裙有银饰, 她们从头到脚皆戴各种银饰,银冠、银项圈、银耳坠等, 比平日里戴的多很多, 这才是一整套银饰品。
因为在苗疆天水寨人眼里, 银饰有驱邪, 寄托着幸福之意。
苗疆天水寨人若是将刻有自己名字的银饰赠予他人,便是想跟你在一起的意思,接受了就不能反悔, 反悔者, 当以死偿还。
祁不砚玩似的捏她小手:“你会喜欢苗疆天水寨么?”
“喜欢的。”
贺岁安想她会喜欢的。
虽说她只从他人的口中听说过苗疆天水寨,但是隐隐能够幻想出这么一个地方:用竹木搭建起来的吊脚楼此起彼伏、错落有致。
吊脚楼置身于群山之间,群山又被清澈的水流环绕着,曲曲绕绕的青石板道或许会有少许青苔, 两旁草丛中偶尔响起虫鸣。
云雾萦绕着寨子时,它似能隐匿于其中, 消失不见。
当云雾消散时,它重现。
充满神秘感。
寨子里的人穿着图案不太一样, 颜色却大同小异的靛青色衣衫,身上佩戴银饰, 一走动便产生叮铃叮铃的碰撞声,传过山水间。
这是她想象的苗疆天水寨。
贺岁安跟崔姨住的那几天,对方曾和她闲聊说过一些关于苗疆天水寨的事,她都记心上了。
苗疆天水寨人护短。
外人伤了苗疆天水寨人的心,一定是此人不好,该杀;外人杀苗疆天水寨人,一定是此人主动招惹、意图不轨,也该杀。
苗疆天水寨人还讲究不许伤害同族,因为有德高望重的长老坐镇,所以他们的寨子很是和睦,向来不会出现自相残杀的情况。
行走江湖多年的崔姨还挺怀念当初在苗疆天水寨里的生活。
可惜回不去了。
偷取苗疆圣物的她是叛徒。
贺岁安也听崔姨说过一些关于祁不砚小时候的事,他刚被带回苗疆天水寨那年还不满十岁。
寨里人得知祁不砚是祁舒的血脉,在他回来当日纷纷到山间小道那里看,他们瞧他的长相,还以为祁不砚是个极漂亮的小女孩。
贺岁安记得崔姨的形容。
祁不砚穿的是小件靛青色衣衫,戴着精巧的银抹额,抹额之下,一双眼很亮,像能洞察人心、人性,唇红鼻高,粉雕玉琢似的。
寨里人见祁不砚的第一面,印象最深的是他长了一张好脸,令他们刮目相看的是祁不砚小小年纪居然能反操控别人养的蛇。
苗疆天水寨人养的蛇对外来人有一定的攻击性。
有条蛇攻击了他。
祁不砚是第一次进寨,对守护着天水寨的毒蛊来说是外来人。
正当苗疆天水寨人想阻止毒蛇之际,祁不砚反操控了它,尽管年幼的他对反操控毒蛊还不熟练,时间很短,但也足以震惊众人。
苗疆天水寨长老立刻便断定祁不砚日后会是优秀的炼蛊人。
炼蛊人稀少。
他们非常需要炼蛊人。
苗疆天水寨信奉、尊敬炼蛊人,毕竟他们只有炼出蛊才能护寨子的周全,不受外界侵扰。
历年来,外界战乱频繁,却从未殃及过苗疆天水寨,他们会用蛊是主要的原因,他们不会干涉外界,却也不容许外界干涉他们。
违者,杀无赦。
而炼蛊人在炼蛊、驭蛊、下蛊、解蛊、杀蛊等方面皆十分的出色,是普通的苗疆天水寨人无法超越的,他们很高兴祁不砚会是。
崔姨都不用开口请求他们留下祁不砚,他们便答应了。
祁不砚就在此住下。
他们对他是有求必应。
祁不砚一开始不是独自住在苗疆天水寨孤山上的,与他们同住在寨子里,出乎意料的是,第二日险些杀了一个跟他同岁的孩子。
原因是对方踩死了他的蛊,祁不砚反手将对方推进了水里。
众人大惊。
他们开了惩戒大会。
没办法,祁不砚此举涉及残害同族,按照苗疆天水寨的规矩是要开惩戒大会,接受惩罚的。
惩戒大会在事情发生后当即开了,天水寨长老全来,浑身湿淋淋的孩子躲在母亲怀里哭泣,祁不砚孤身蹲在角落看掌心的死蛊。
他们最终也没惩戒祁不砚,只让他搬上孤山住。
这一住便是十几年。
不是他们不准祁不砚下山,是他自己不想下山,相反,他们每隔一段时间还要上山找他,请他炼蛊,也替他接外界的生意。
这些事都是贺岁安通过崔姨知道的,原著并未提及。
此刻,沿通风口进来的细风吹得房内的烛火摇曳,又被炭火烘出来的热意覆盖,冷不到人,贺岁安轻扯了下祁不砚的微卷发梢。
他看她碰自己长发的手。
贺岁安似自言自语:“苗疆天水寨一定很美。”
“你还没去过呢。”
少年笑。
贺岁安掀开被褥给祁不砚进来,不想他再隔着被褥抱她了:“俗话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看见你,便知道苗疆天水寨美了。”
话音刚落,贺岁安发觉自己在间接地夸祁不砚长得好看,她埋脑袋进软枕里,贺岁安还是第一次说这种话,略感难为情。
祁不砚的眼尾微抬:“你是说……我长得美?”
贺岁安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