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琼伸手一托,道:“客气了。同仇敌忾。”
二女拖了残尸回去复命,岳昔钧和?谢文琼同去隔壁雅间和?娘亲们?相见,俱都觉大慰。
三娘快人快语,道:“俺们?若是当初出?事时,是在新朝,哪里还会受这许多苦!”
六娘道:“三姊此言差矣,若是新皇当政,当初那事,也不会发生。”
四?娘掩口咳嗽两声,道:“罢了,少谈政事,我们?还是快些走罢。”
众人见她面色有些不好,恐怕是身子骨弱,见不得血腥,于是便住了话头,将?她护在当中,一齐下了金元酒楼。
待等众人下楼之时,楼下人群仍旧没散,有窃窃私语者,有静立而观者,亦有慷慨激昂者。秋风吹起纸钱,悠悠打了个旋。众人皆明白?,有甚么?在悄然改变了。
休整几日,娘亲们?便将?租来的庭院退了租,雇了三辆马车,和?岳昔钧、谢文琼一道南下游山玩水。愈往南方而行,愈发热潮起来,街上女子的装扮也愈发丰富,不局限于闺阁装束,千姿百态、百花齐放起来。几人心中了然,并非是愈南之地愈开化,而是时日愈久,谢文瑶的新政愈加行效。
一路上,几人兴至便行,累了便歇,见江山千百风光,日日怡然。原先不过向南而行,到了后?来,也不管东南西北,随意行走,寄身山水巷陌之中,不拘何处。
谢文琼倒果真给宫中寄信、寄物,连带些新鲜见闻,常常说与谢文瑶和?沈淑慎听,也算代天子一观民风。谢文琼本分别给谢文瑶和?沈淑慎写信,后?来得知她二人在一处看信,便也省去了一封,因?为给二人信中内容相差无几。
谢文瑶和?沈淑慎回信之时,常常不知谢文琼身在何处,便也只得寄往官驿,待等谢文琼在一处城镇停留久些,再往官驿询问,彼时再送信到手。然而,有时并非是一封信不曾拿到,而是几封信不曾拿到,这几封信又散在不同官驿,送到谢文琼所在地之官驿时,也错乱了回信先后?之序,纵然落款处有日子,有时谢文琼也不知那时究竟回的自己哪封书信。
谢文琼只寄一封信后?,二人也便只回一封,将?二人所想写在一处。若是沈淑慎回信还好,沈淑慎细致,知晓谢文琼恐怕不能立时得信,便每每俱在信中标明何事收到她来信,信中所言何事,倒省去了谢文琼回忆的功夫。而若是谢文瑶回书,开头常常简洁,略提一句“皇姊来信云……”,便顺着写下去了,故而谢文琼常需和?岳昔钧一同回想,此信究竟回的是哪封去信。
这日也是如此,谢文琼和?岳昔钧看罢谢文瑶的回信,谢文琼道:“皇姊回的是月前在未城那封罢?”
岳昔钧道:“在未城寄了两封信,恐怕回的是第二封。”
谢文琼道:“正是,这回第一封的信并未到手,不知皇妹写了甚么?,这信恐怕是接着上一封中所言,如今单看就有些不明不白?了。”
岳昔钧道:“那也只好等等了。”
谢文琼道:“是了,正巧这城佛法兴隆,大娘要?多住几日,我们?可多等等书信到来。”
岳昔钧道:“不错。”
却?原来,大娘礼佛虔诚,若是遇到寺庙,常常入内供奉,其余人等也并不觉麻烦,时时相陪。在未城住的这些时日,大娘也常常坐车沿街而行,若是见了佛门?之地,便下车来。
这一日,又途径一处庵堂,大娘意图进?入礼佛,车马便停在了近处。
谢文琼和?岳昔钧也相扶下车,共入庵内。
其时,正值冬季,琼花漫天,银树凝雨。而这庵并不大,同莲平庵相似,一眼便可知其大致格局。地上积雪,前院香炉也被大雪盖住,供香点了便灭,因?此院中无人参拜。
谢文琼回首瞧了一眼来处雪上脚印,忽然玩心大起,将?脚踩了一圈,笑道:“若轻来看,可像一朵花儿?”
岳昔钧低头瞧了,亦笑道:“像极。”
岳昔钧也伸足踩了一回,道:“既在庵中,印一朵莲花。”
她腿疾几乎全然好了,此时动?起腿来,往日的功夫使将?出?来,轻重缓急拿捏得恰到好处,一朵莲花栩栩如生现在雪上。
谢文琼赞叹一回,央道:“若轻教我。”
岳昔钧道:“好说。”
为不扰旁人清修,岳昔钧便轻声指点起谢文琼要?领来。谢文琼冰雪聪明,虽则功力不足,却?也掌握了关窍,也在雪地之上印出?一朵莲花来。
两朵莲花并开,岳昔钧和?谢文琼相视一笑,双双步至廊下,收了伞,并肩望着那莲花印被雪重又覆盖。
谢文琼慨叹道:“莲花开灭,恰如浮云来去,生死?天地。白?驹过隙,了然无痕。”
岳昔钧道:“俗人难脱生死?,生时来过,便也够了。”
二人双手交握,谢文琼道:“不错,何意忧寂灭,徒惹今生苦。爱人在侧,便为心安。”
似乎有一雪块从屋顶崩落,沿檐下了一场短促雪瀑,将?那两朵莲花全然覆住了。
有人行来,谢文琼和?岳昔钧侧身让道,二人看去,只见那人好生熟悉——恰是空尘。
空尘合十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别来无恙?”
“一切俱安好,”谢文琼还礼道,“空尘师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