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盛灼挑起眉毛,眼底凝聚起幽深的寒意。
之前我问过你和谢家那位是什么关系,那时候谢家还管用,现在...温聿看着盛灼,一字一句地说:她疯了,你不能奢望一个疯子会顾全大局。
况且,谢家本就和温家不和,那位如果折在这,对温家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盛灼十指交握,指尖用力狠狠的碾着,有点焦躁地想摸摸耳朵,却发现不知何时那枚银蛇耳饰不见了踪影,甚至想不起随手将其放在哪里。
她算准了过年时伊甸国那位会出国,所以...你可以提前通知那位一声,有她在胜算就大了几分。
温聿说完,便站起身走到那天窗洞前,单臂撑着身体荡了下去。
盛灼独自坐在楼顶,不敢去想若是温白真的对谢溪又动手的场面,只觉得浑身发冷,心底却燃起了一股熟悉的暴戾火焰。
在监狱里时那种无法控制的暴躁情绪涌上来,火焰中三个焦黑的身影又出现在她眼前,她将手指塞进嘴里,尖利的虎牙咬在指骨上。
盛灼抬起头四处看着,看那些楼顶的太阳能热水器,看那楼宇间一闪而过的灯光,看天。
胸膛起伏得太厉害,有种顺不上气的感觉,散碎的画面和指间传来的剧痛,终于成功的分散开她的注意力。
抬起双手捂住脸,世界顷时陷入黑暗,剧烈跳动的心脏缓慢平静下来。
温聿说得是真的么?
她今天敢来这里,不过是赌温白不会冒这么大险,因为即便她死了,可祭灵殿、青枭都还在,在这个当口,温白不敢与东城彻底撕破脸皮。
仅此而已,不代表她真的相信温聿。温聿说得这些话,近乎是直接将战局定在除夕之夜,历经了海生、红牙、红風、李唯民这些牌一一被淘汰后。
终于要一战定乾坤了?
相信他,我需要将大部分战力集中在保护家人上,不相信他,也等于是将无辜之人的安危置之不理......
盛灼站起来,将长发拢到脑后,她走到天台边上,任由风卷起衣衫猎猎作响。
不过,终于是要结束了。
盛灼喃喃自语。
善恶到头终有报,哥你说的风水轮流转,这不就转起来了么?
伴随着入冬后下得第一场雪,盛灼孤身一人回到了仪阳。
今天是武馆吴老师的生日。
往年他过生日时,都会请武馆所有学生下馆子,许是因为吃得伙食每年都不重样,是以她记得很清楚。
西柚医生去首都交接公司大小事务,真正上岗后,要做的事情陡然增加了很多,盛灼自然理解。
眼看快要过年了,盛灼也不能走太远,可心头愈发激荡的情绪需要得到一些舒缓,所以她便稍加打扮溜到了仪阳。
奶奶的墓已经翻新过了,身后是盛父盛母的墓,还有一个空坟,按照当地的习俗尸骨未存的亡者墓穴内,理应放上些贴身的衣物,可盛灼那日并未将盛耀的衣物带出来。
等到立碑时才知道还有这么个讲究。
再去找时,盛耀的旧衣服早就被扔了。
盛灼将花束挨个摆上。
一家五口,以这样的方式团聚在一起。
别担心我奶奶,盛灼轻轻抚过冰冷的墓碑,您老也别生气,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可毕竟是一家人...
回应盛灼的只有山间的晚风。
是我的错,没有把盛耀囫囵个的给您带回来,盛灼轻声说着。
我也不恨他们了,人的生命真的好脆弱。死了就什么都留不下了,血肉、意识、那些偏爱和厌恶,都不剩下了,所以我会好好活着,一定会。
盛灼向后退去,远远地看着这四座孤寂无言的墓碑,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她并未告诉吴老师她会来,甚至出狱后她都没有联系过他,袁钦也许还能通过袁一得到自己的消息,但吴老师,会不会觉得自己就这样彻底与他告别了呢?
循着记忆中的老路,盛灼行走在飘忽的雪花中,现在这个月份的雪,轻柔得像是柳絮,风一吹都清扬扬的晃悠起来,在路灯下跳舞似的飞旋。
盛灼并不着急,慢慢地走,感受着脚下的土地,这里是一切结束的地方,也是重新开始的地方。
前方街角处的电话亭,一个穿着青色棉袄的妇人带着笑意走出来。
雪花洒在她的头巾上,妇人俯身骑上自行车,一抬眼看见了街对面的盛灼,定住了。
黎清璇。
在仪阳她分明已经有了房产,也有了经营生计的店面,黎清刚对待他这个姐姐没得挑,可她还是很辛苦地努力着,不舍得换台电动车。
盛灼无声地看着她。
黎清璇应该也知晓是谁将她的弟弟赶出了国境线,盛灼不可避免地破坏了属于黎清璇的家。
就在盛灼垂下眼眸正欲离开时,余光却看到黎清璇下了自行车,冲自己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