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北插着口袋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了角楼那里出现了两个身穿喜服的模糊人影。
“新娘子扔花啦!”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就好像将石灰丢到水里一样,让人群沸腾了。
好些年轻的女孩子和爱热闹的小孩子丢下正在吃的东西,往那里跑。
莫小北站在原处,觉得脚好歹能动的时候,也慢慢走向那个记忆里变了样的戏台。
那里已经围了一圈的人了,推搡着在一个小湖泊前聚拢。
小湖不算大,水是绿色的,水里有很多海草,水池边上都是青苔,四周栽得有柳树,湖泊里有几只鸭子形状的小船,鸭璞就是船桨,供人游玩。
莫小北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二楼的人模模糊糊只有个影子。
她取出自己的眼镜戴上,视野里的所有东西都变得清晰开阔起来。
两层高的小楼上,一身红色中国式喜袍的女人妆容淡淡的,传统的新娘装束将她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地显示出来。她被汽车照出来的光镀了一层光晕。
像幽谷里拨开重重迷雾后终于得见的,静静盛开的兰花。
苏,子,卿。
把这三个字又细细地放在舌尖上咀嚼了几遍,莫小北再抬头的时候,眼里盈满了眼泪。
风轻轻吹一下,就让她看不见了。
她想要低头擦擦的时候,正巧二楼的人往底下看。
视线相撞的时候,莫小北忽然就觉得心头被压了一大块石头。
“要扔花啦,快快快!”身旁人推推搡搡将她挤到了身后。
她踉踉跄跄地后退好几步,勉强站稳,再次抬头往上看。
看不清相貌的男人侧头轻轻亲了一下她额头,慢慢搂过她。她没有躲,也没有动。眼神平静地望向下侧。
莫小北一瞬间想起来几岁的时候跟她妈一起做礼拜时在教堂里看见的被捆绑的天使。
这世上有太多尘埃了。
渐渐蒙上了你,也蒙上了我。
怎么可能推心如昨。
“哦,我抢到捧花啦,哈哈哈哈!”
“祝你明年结婚啊!”
耳边别人的说话声越来越大,都是起哄声,越来越嘈杂。
忽然,嗡一声,整个在她耳边炸开。她耳中好像被几十架飞机轰炸了一样,隆隆直响。
她觉得头很晕,她受不住地往后直退。
“扑通……”
世界安静了。
“糟糕,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救命啊,有人掉到湖里了!”
……
黑的。
黑的。
到处都是黑的。
出口在哪里?
她想出去。
想出去。
有人吗。
有人吗?
有人……吗?
有人吗!
“医生,她怎么样?”
“还好抢救及时,水没进太多在肺里,不然就惨了。”
“那她怎么还没醒?说好的今天就能醒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检查过确实没问题的,可能是麻药没过,也可能是病人不想醒吧。”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脚步声,说话声,开门声,关门声。
重重的,刺得她耳朵生疼。
好吵啊。
她想拍床让他们安静下来,刚想抬手,却觉得身上有千斤重,眼皮也被人用胶带黏住一般,怎么也抬不起来。
“莫小北,你要是再不醒,就一辈子别醒了。你都躺了快一个星期了,再这么不死不活的,我都没办法找理由骗你爸妈了。”
是谁?
“说真的,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我让几个人把郑尔那死混蛋打了一顿,顺带着我也骂了一顿安沛瑶。那个女人还真是心狠啊,妈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心狠的女人,我跟你说,我现在看见她就恨不得打她一顿,要不是他们撺掇……算了,我好像也有推波助澜……我现在气得牙痒痒,我杀人的心都有了。莫小北我跟你说,我现在学会了一招,别人对你狠,你不能忍着,你就得怼回去,我现在真恨当初怎么没扇死那两个人。”
是谁在说话?
“莫小北,你要是再不醒,我就不管你了,我要去陪零雨了。就把你丢到这医院里,不交医药费,让那些人取你的肾取你的心来卖你信不信!”
季零雨,季零雨。
唐文显?
“是唐…文…显吗?”
她努力张大嘴巴呼吸,用尽所有的力气,抬起上颚,终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好像冲破了厚厚一层茧的飞蛾一样。
她艰难地睁开干涩的眼皮,面前模糊站着一个人影。“唐…文…显?”
“你可算舍得醒了!”听见她的声音,模糊站着的人影一下扑到她床前。
莫小北眼睛眨了好几下,适应房中刺眼的光线后,才看向她。
真的是唐文显,不过,她的眼眶是红的,身上的女士西装也有些皱。
“是你救我……上来的?”
“不是,是一个会游泳的大叔。我听见有人掉到水里心就突突地跳,慌忙下来的时候,发现还真是你,就赶紧把你送到医院里去了。”
莫小北虚弱笑了笑,“这一点……都不像你。”
“人都会变,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唐文显给了她一个眼刀,看着她的眼神慢慢柔和,叹口气道,“你饿了吗?我去给你叫份小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