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笑完就冒出冷汗，“对不起老板。”
周妄瞪着林佑，“很好笑么？”
林佑摇头，“不好笑老板。”
周妄：“那你笑什么？”
林佑：“对不起，我生性爱笑。”
时间不多，寇豫站起身，“去跟吴经理谈谈，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吧。”
周妄嗯一声，也起身。
上午处理完吴经理的事情，周妄跟寇豫一起去吃了寿司。
下午的工作安排都在五点之前，因为周妄六点要去医院探望一位，从淮临来到江市做手术的长辈，徐校长。
六点左右，黄昏的夕阳不错。
黑色迈巴赫驶入江市人民医院，停了车，周妄提着果篮下车。
刘叔问要不要一同上去，周妄拒绝，他认为带着司机去看望老师，这个行为不太尊重人。
周妄在住院部里待了挺久。
多年不见，徐校长被病痛折磨得很消瘦，还在费力地对着周妄笑，跟周妄说话，问他集团开得这么大，辛不辛苦。
周妄一时怅然，不免想起在淮临的赵雪芝，也不知道身体怎么样。
晚上八点出头，周妄才走出病房，他的脸色不太好，因为徐校长的时日已经不多。
以前读高中时，周妄虽然成绩好，但是性子太张狂，属于那种降不住但又不好批评的学生，没少让校长和老师们头疼。
后来高考，随便一考就成了状元，让校长老师们脸上有光，也算是一种道歉吧。
周妄乘坐电梯至住院部一楼，迈开腿走出去，抬眸看见白炽灯下站着一个熟人。
“谈浔？”
周妄不禁意外，想着在住院部里看见谈浔，莫不是他的身体有什么问题，但很快又记起来，谈浔也是淮临一中的优秀学生代表，徐校长来江市做手术的事情，他肯定也知道。
谈浔看上去倒是不惊讶，一脸的平静淡漠，“我来看徐校长。”
周妄点头，“嗯，我刚看完。”
谈浔问：“情况怎么样？”
周妄的声音沉下来，“不太好，胃癌转移到肝，只剩两三个月了。”
谈浔垂下眼，“嗯。”
空气安静下来，周妄没心思继续跟谈浔尬聊，往前走两步，正要跟谈浔擦肩而过，脚步却骤然停住，怔愣地看着谈浔。
因为谈浔毫无预兆地开始流鼻血了。
第50章 浔辞职
换季入秋的日子, 人很容易出现点小毛病，流鼻血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谈浔的血不是缓缓从鼻孔里流出来的, 而是猛然间涌出来，一下子就从人中处流到了下巴尖儿上，像吊水瓶里的液体一样滴答下来。
周妄直觉不对劲, “你在流鼻血。”
他开口的同时，谈浔已经感觉到自己在流鼻血了, 但他像是早就习惯了一样，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包纸巾, 随意抽出来几张按在鼻子上。
血涌不停，很快就把那几张白纸染红，渗透出来, 把谈浔的手指也染红。
江市常年干燥气温高，十月末还不算太冷, 谈浔穿着很薄的白色针织长袖，领口处慢慢被流出来的血打湿，红得很刺眼。
周妄心想这肯定不是小问题, 得让医生处理一下, 看到住院部的大厅里有护士在值班，他走过去说明情况。
护士跟着上前来看, 一眼就瞧出来这不是普通的上火流鼻血。
护士说让谈浔去做检查，谈浔却抬手拒绝了：“很快就会好。”
周妄蹙眉，神经不由得敏感起来。
’很快就会好’这句话无疑暴露了谈浔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为什么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 会不会是身体上有什么疾病而不自知？
“去找医生检查下吧。”周妄安抚般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他跟谈浔的关系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但谈浔是许京窈的好朋友, 在他这儿，也算得上半个弟弟吧，而且他还欠谈浔一个道歉。
谈浔说：“不用。”
护士也抽了纸巾帮着谈浔擦鼻血，谈浔很不好意思，一直抬手制止着，“不用了，谢谢。”
护士说：“你这情况不像很快就会好的样子，还是去医生那儿看看吧。”
谈浔摇头，还是说：“真的不用。”
“还说不用？”护士态度温和地劝道：“你以为这是普通的流鼻血，几分钟就好了？先生，你自己看看，这包纸都快用完了，情况有点严重哦，赶紧去医生那儿检查下，看看是不是身体里有什么疾病，早发现早治疗，知道吗？”
周妄一直在观察着谈浔的反应，他看上去很淡定，连眼神都没变过。
看到几张纸巾都被血染红了，谈浔也丝毫不慌乱，只是从容地擦着，好像心里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习惯了这样。
对于护士的检查提议，谈浔一直持拒绝态度，周妄心里有了某种揣测。
谈浔可能真的有疾病，他自己知道，但是不想被别人知道，因为别人知道了，许京窈就会知道，谈浔其实是不想被许京窈知道。
这个别人，当然也包括周妄。
既然如此，周妄自知该离开了，好让谈浔及时去处理下，“我先走了，你跟着护士去看看吧。”
谈浔的眼神终于投到他身上，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周妄说：“我不会告诉许京窈。”
谈浔放下心来，“好。”
周妄从住院部里出来，心情更复杂了。
自从他父母出车祸，在医院抢救无效去世的那年开始，他就很不喜欢进医院，闻到消毒水的味道会心慌恐惧，会想逃避，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怎么来过。
医院到底是不是个好地方？
有人在这里出生，有人在这里死亡，有人在这里迎来新的人生，有人在这里绝望。
回程的路上，周妄坐在迈巴赫的后座，隔着玻璃看横向疾驰的车流，乱猜着谈浔到底生了什么病，严重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告诉许京窈。
他以后会好吗？
周妄不得而知。
情绪不好，晚饭周妄已经没心思吃了，本来想直接回家，今天早点休息的，车辆在半道转了弯，开往梵洛蒂克大厦。
半路，林佑打来电话，“老板！大事不好了！您快回一趟公司吧！”
周妄本来就不爽，听见林佑一惊一乍的，更不爽了，“怎么了？”
林佑急躁地说：“吴经理还在这里闹呢，我们怎么劝他都不听，非得要见您，还说您要是去起诉他，他就从我们集团楼上跳下去，他死了您也别想好过！”
周妄最烦这种威胁他的人，眸色一沉，冰冷冷地说：“那就让他跳。”
他一个总裁，要是被员工拿捏控制了，那他还开什么集团，当个废物算了。
“老板，”林佑都快急哭了，“您还是过来看下吧，我感觉吴经理已经疯了，我刚刚拉着他坐下，他还踹了我一脚。”
周妄问：“寇豫在么？”
“不在，寇总出去应酬了，现在公司里已经一团乱了，”林佑哭似的说：“老板您快回来吧，再不回来我要被他打死了！”
听林佑的声音，好像已经被折磨得要枯萎了，再不浇点水就要没了。
周妄知道林佑是个工作能力不错的人，应该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打电话给他。
周妄说：“等我十分钟。”
他挂断电话，交代刘叔：“回公司。”
晚上十一点半，周妄才从公司出来，表情看上去有些阴狠，又有些失望。
其实他一直对吴经理很满意，很信任，所以才会在来江市之前，把首都那边的集团和财团交给吴经理代为打理。
没想到吴经理的老实和忠诚都是装的，只是看他年轻，不像别的老板警惕心那么重，所以选择从他这里来搭桥，用非法的手段损公肥私，以此来实现自己的宏图伟业罢了。
好在集团内部的自查组非常优秀，把这件事查出来了，不然该进去的就是周妄了。
林佑跟在周妄旁边，状态也不好，没有平日里的生龙活虎精气神儿了，“老板，您还没有吃晚饭，要不要去麦当劳？”
周妄说：“不吃了。”
林佑道：“可是您中午也没有吃多少。”
周妄说：“算了。”
“老板，”林佑看着周妄的侧脸，低眉顺目道：“都怪我，跟吴经理共事这么久都没发现他是这样的人，给您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周妄是林佑入社会以来的第一个老板，而且一跟就是三四年，导致他对周妄有种认主的忠诚心态，周妄开心他就开心，周妄烦忧他也烦忧，不能为周妄解忧，他就自责。
周妄只是很淡地笑了下，“我跟寇豫都没发现，怪不到你。”
林佑低下头，不说话了。
他的老板在正经事上很凶，说一不二，但私底下是个好人，对员工也好，如果吴经理不剑走偏锋，好好跟周妄说出自己的想法和要求，他相信周妄不会拒绝。
两个人缄默着，一同走到停车场，四周很寂静，灯光昏暗，显得此刻的气氛更沉重。
“老板，”林佑替周妄拉开后座的车门，“您真的打算就这么放过吴经理？”
“当然不，”周妄心里是有打算和方案的，“先安抚好他，再继续起诉，他不是用父母的名义开公司吗，我连同他的父母一起起诉。”
如果吴经理还算有良知有孝心的人，在知道周妄连同他父母一起起诉的时候，大概会认输，不闹跳楼了，老实的当个被告。
周妄届时当然也会退一步，不动吴经理的父母，毕竟他本来就不打算牵扯到对方的家人，这不是他处理事情的风格。
林佑点点头，“我还以为您真的愿意放弃起诉吴经理，还要另外给他五十万呢。”
周妄在林佑的脑瓜子上弹了一下，“林佑，你老板看起来很傻么？”
“不不不，”林佑竖起大拇指，满眼崇拜，“您看起来很精明，非常有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