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娘一哭,黄氏心疼之极,转转眼珠拍着大腿哭起来:“二夫人,你可要为咱娘俩做主啊。咱们二房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大房的对咱们指手画脚,大夫人素日里管家是不假,可又不是衙门里的判官,没有证据,不分青红皂白就扣个藐视王妃的大帽子下来。二夫人哪,这不是生生的打二房的脸?她哪有把你放在眼里?咱们家小十五冤枉啊。。。。。。”
一席话连哭带嚎唱作俱佳外带挑拨,两位夫人气得脸如锅底。
一个眯缝眼的七八岁男孩嘻嘻两声:“六姨娘唱的可比杂剧好听多了。”
旁边几个小孩子跟着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笑什么,饭也堵不住你们的嘴?伺候的人都死哪去了?长辈说话哪有小辈插嘴的份。”二夫人严氏冰冷的眼神扫过那几个小孩的母亲。华府的嫡子嫡女最小的都十三岁了,更小的孩子个个都是姨娘养的。华家规矩大,素日里几位夫人开口,谁敢在旁说三道四,没想到不过出来一天,这些皮猴就蹬鼻子上脸了。
几个姨娘唬的连忙拉着自己的儿子各自走开。
严氏盯着哭得一抽一抽的十五娘,一字一顿:“去跟王妃赔礼道歉,免得连累了几个兄弟姐妹。”现在整个华府都没脸面,二房的又算什么。
正头娘子发话,黄氏连哭都不敢哭了,加上严氏强调了‘赔礼道歉’四个字,不过做小伏低,又不会少块肉。她看看年龄相仿的十六和十九,也回过味来,这里只有自个的十五娘是庶出,不是她也是她了。连忙转过头哄女儿重新梳洗一番:“你就跟着夫人们过去,好好的说句软话。王妃娘娘和夫人们都是贵人,宰相肚里能撑船,哪会真的跟个孩子计较。”她终究心中不忿,话里夹枪带棒。
十五娘自己也明白过来,愤恨的盯着两个妹子,不过投个好胎从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罢了,凭什么事事都压自己一头。十九娘鄙夷地哼了一声,十六娘拍拍她:“别这样,总归都是姊妹,在外头还是收敛些好。”
十五娘磨磨蹭蹭,两位夫人看也不看她。最后她看着实在拖不下去,只好起身。
阿奴正哄两个孩子吃饭,十二等人则顾不上,一头钻进地道里接应去了。听说华家两位夫人带着个小姑娘说是赔礼道歉,她放下筷子,这还有完没完。
兰英连忙站起来说:“是臣妾当时说了中午的事,希望她们安分一点。”
“直接告诉她们,王府里的侍卫生死未卜,想平平安安的就老实些别添乱,再唧唧歪歪把她们都卖到吐蕃去。”阿奴看见那些鸡仔似的女人就烦,现在哪有心情去应付她们。
兰英陪着笑脸:“公主刚才还问,华家大郎去哪了?”
大郎?华为?阿奴“噗”地笑出声来:“是大夫人问的吧?”难怪急吼吼地又来了。
“大夫人是驸马的亲妹子,那二夫人是严家家主的小女儿。”兰英没敢说是自己透露给陈氏的。
“哦,还真是盘根错节,那剩下几位呢?”阿奴来了兴趣。
“三爷是庶出,夫人是魏家的庶女,两人都是深居简出的。四爷早逝,没有娶妻。五爷叫华严山,是华太傅最宠爱的九姨娘生的,他武艺高强性情暴躁,但是人还不错,五夫人是王家的庶女,据说是个泼辣货,夫妻两个是华府一霸,连当家的大夫人陈氏都要退让三分。”
“这样,还是你去应付,我不想见她们,特别是大夫人。”阿奴瞄了兰英一眼,“兰英,你知道华为做了什么去了哪里,何不一五一十告诉大夫人?”既然陈氏与驸马是亲兄妹,兰英向着她很正常。
见王妃窥破自己的心思,兰英心虚的两手出汗,强自镇静答应下来。
两位夫人看见又是兰英过来,脸都绿了。
陈氏没敢吭声,严氏却怒了,她当初几次打着探视皇后的幡子进宫,那个吐蕃女人连面都没露,如今可好,直接无视。
兰英一进来就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着红绫袄披着羽毛缎斗篷的小娘子,正冻得哈气,雪白的瓜子脸,柳叶眉,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想来就是中午乱抱怨的那位,她理也不理,看见素来骄纵的二夫人严氏气得脸皮都在抖,连忙开口:“二位这是怎么了?王府里还有百来名侍卫生死未卜,王妃忧心如焚,正准备倒回去接应呢。我劝夫人们将就些吧,左右不过一两天就能出分晓,若是咱们赢了倒好,若是输了,诸位现在身无长物,又都是女人孩子,外面天寒地冻正下着雪呢,能走到哪里去?到时候都要靠着王妃娘娘才能有活路。何必在这个时候给她添堵?夫人们只怕听说过了这位王妃娘娘的名声,那是个脸酸心硬的。那一年恼了,连梁王爷和汉嘉王爷都敢打的面目全非,皇上一句重话也没说。”
两位夫人如当头棒喝,方醒悟过来如今不是在家作威作福的时候,一家子女人孩子小命都捏在那个吐蕃女人手里,饶是两人素性刚强,此时也彷徨无计。
兰英心里冷笑,转过头将陈氏扯过一边,低声将华为和华严山劫了刘琅的事说了。
华为是陈氏的命根子,听闻儿子做下塌天的祸事,顿时吓得手足发软,靠着兰英瑟瑟发抖,却是半句不敢多说,心里将华严山砍成了十七八段。
兰英末了说:“只怕人已经送到吐蕃去了。”王妃虽然没说,但吐蕃是这位王妃的老家,想来想去只有可能送到那里去。
那就是这辈子都见不着了?陈氏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谷仓里的女人们看见一向端庄稳重的大夫人是被抬着回来的,吓得乱成一团。
兰英将人送到后严氏说:“二夫人,好好约束府里的姑娘小爷们,可别出什么乱子,你别忘了,王妃的师兄人称是‘西川屠夫’。”
那位和梁王爷一样都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严氏觉得全身的皮都绷紧了,连忙挤出一丝笑容:“兰英姑姑放心。”
兰英转身想走,严氏连忙拉住她:“能否送些炭火来?”
她转头一笑:“夫人,这里人多,实在冷就挤一挤吧,就是大屋那边也只有大长公主和二皇子他们才有炭火,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连柴禾都不够,哪来的炭火?”
严氏看着四面漏风的谷仓,几个小丫头大概出来的急,没有带御寒的衣物,已经冻得挤成一团,想想刚才看见的那栋简陋的青砖瓦屋,心知兰英说的是实情。不由得头疼万分,这要是再多挨几天,只怕会活活冻死人。
阿奴好容易摆脱三个孩子,走到有密道的那间屋子里,里面黑沉沉的没有一点声音,急得她五内俱焚。跟来的十九劝道:“阿奴,你还不如出去走走。”
意思是在这里也只有添乱,阿奴朝他咧出一口白牙:“十九哥哥,虽然我没用,也别说得那么明显好不好。”
十九弹弹她的鼻子:“我去巡庄,现在整个庄子之只剩下我和三个听风堂的人,你小心些。”
“知道了。”阿奴想想觉得不放心,干脆叫十九再带上公主府里硕果仅存的几个侍卫。为了掩人耳目,这个庄子选在偏僻的地方,如今京城九门齐关,又下着雪,外面可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沈雄当时买下了整座山连带山前的几百亩薄田,平日里也是一些听风堂的家眷在租种。阿奴看了看那座粗具规模的三进大瓦房,心里直叹气,这次连带密道统统暴露,这处田庄只有放弃了。
沈十九几个随着嘎吱嘎吱的踩雪声渐行渐远,见天上又开始飘雪花,阿奴叫来楚玛:“如今庄子里人手不够,大家都不要睡了,全部打起精神来,兵器不离手。”云丹给她的几个侍女全都有些身手底子。
她去看了看永林公主。她毕竟年纪大了,连惊带吓几次,一整天都恹恹的。御医倒是开了药,可以后来却没法出去拿药。
见阿奴进来,她勉强笑了一下:“都安顿好了,华家的人不知好歹,你别放在心上。”兰英都跟她说了。
阿奴见她脸色发青,安慰道:“我不介意,她们素日里锦衣玉食,哪受过这个苦,有抱怨那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里还没有修好,四处都很简陋,粮食也不够多,委屈大家了。”
“我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还在乎这个。”永林公主喘口气,靠在枕头上,“这次只怕是不中用了,我一辈子无儿无女,琅儿瑜儿你也送走了,我除了这个,”她指指兰英,“除了她,我再没什么放不下的。”
阿奴本想说她还有个驸马,见她只字不提,那个魏氏只见过一次就踪影全无,连忙改口:“放心,我那里缺人,正好让兰英姐姐给我管管家。”
永林只把眼睛瞅着兰英,兰英连忙上前给阿奴行礼:“多谢王妃娘娘收容。”
阿奴连忙扶起她:“我以后要姐姐帮忙的地方多着呢,说起来还得我谢你。”
见她二人相投,永林宽慰一笑:“兰英,你是孤儿,自幼就进宫,在母后身边养大,后来又跟着我,咱们两那是二十来年的情分了。这些年我疾病缠身,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连那个假儿子儿媳都只是做个样子,只有你日日在我跟前伺候,我眼看就不行了,总得给你找个靠山才能安心。”
兰英被她说得眼泪涟涟,永林抬头对阿奴说道:“是我耽误了她,原想着给她挑个好的,再放她出宫,结果怎么也挑不出一个,就这样耽误到现在。若是有好男人,你就把她嫁了吧。我历年有些体己,都在府里,若是能拿的回来,都给兰英,若是不能,只好麻烦你多多帮衬。”
见她一脸哀恳,阿奴觉得心酸,连忙含泪保证:“皇姑母放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