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卿的搂在薛冷玉腰上的手臂,一点也没有放松,那声音吐出口来,冷清却含着太多心痛。
“冷玉……”宁卿道:“中了离红,他不可能活到现在。我那日见到他时,他身上的毒就已经很深了,我是用毒之人,不会看错。”
“你为什么不救他……”薛冷玉咬着牙道,两手紧紧抓了宁卿横在她腰上的手臂,指甲陷进他皮肤,渗出丝丝血迹。
“我救不了。”殊离低了头看她,言语温和:“连张子山都救不了,我更救不了。何况……女皇如今已经怀疑我了,殊离要走,我不能拦他。否则若是落在女皇手,更加不堪。殊离……你该知道的,他便是死,也不愿死在皇上手里。”
宁卿相信,以殊离那样的男人,便是再痛苦,也愿意寻个无人的地方独自等死。而不是落在敌人的手上,临死前,还要接受侮辱。
从理智上,薛冷玉是相信宁卿的话的。那离红之毒,若是能解,殊离又如何舍得抛下自己。若是能救殊离,便是因为自己,宁卿也不会袖手。可是,如今再多的理由,再多的理智,又如何能低消得了那撕心裂肺的痛。
“为什么……”薛冷玉身子颤抖了一下,带着梗咽的声音从喉中溢出,强忍的,泪水却是忍不住的大滴滑落。
宁卿心中一痛,飞快的将她转过身来,将薛冷玉的脑袋按在自己怀中:“哭出来,会舒服些。”
那比自己离别时更显单薄的怀抱,却是依旧的那么温暖。可这温暖,却怎么让人留恋。
薛冷玉用力的在宁卿怀中挣扎;“你不愿帮我,也不要拦我。你松手……”
宁卿的手臂牢牢的将她锁定,不急不怒:“冷玉,出了皇宫,你一无所有。不但女皇的人会很快找到你,而且殊离的人,只怕也不会放过你。便是你找到他……你又能做什么。”
薛冷玉愣了一下,很快道:“我救不了他,我至少可以陪他死。”
宁卿环着的手臂丝毫不放手:“不不会放你走的,冷玉,你冷静一点,你想想,殊离为什么要受这么多苦为你换血,他就是要你好好的活下去。你若是这样,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番心意。”
“我不冷静……”薛冷玉的声音忽然悲呛了起来,环在宁卿腰上的手忽的用力收紧,紧的有些颤抖,一下子放声哭了出来,身上无力,慢慢的在宁卿怀中滑了下去,宁卿也便就着她的姿势,一点一点的放低身子,半蹲在地上,任由她搂着。
薛冷玉的哭声,再不掩饰,“你说殊离死了……你让我怎么冷静……他怎么能死?他说他什么都不要,只要一辈子陪着我的……为什么要离开我……”
薛冷玉在殊离怀中,哭的几乎喘不过气。那过往的一幕幕涌上脑海,他的冷漠,他的温柔,他的坚定,他的叹息……
宁卿不说话,薛冷玉的痛,他明白,可知道这个时候任说什么都是徒劳。这痛太深太激烈,不是任何劝慰能够抚平,唯一可以让它慢慢消散的,只有漫长的时间。
痛的极了,任由薛冷玉搂着他的肩背一下下的捶着,那拳头落在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力道。可是那未愈的伤口却是又裂了开,剧烈的痛了起来,血色慢慢染了白衣。
薛冷玉没注意到太多,直到哭的无力的抽噎中,隐隐的觉得自己手上有些湿意。
愣了愣,脑中惊雷一般的闪过,宁卿为她受了那一剑,这才过了几日,应该还没有愈合才是。
一惊之下竟是止了哭,急忙的缩回手来,却是看见了满手的血色。
呼吸不由的窒了一下,慌忙抬头,只见宁卿神色如常,只是那脸色有些惨白,额头上细细汗水密布。
这一下慌得不知所措起来,颤抖着道:“你……你怎么不说。”
宁卿有些无力的笑了笑,站起身,微有些摇晃,这四日不眠不休的守着她,本就累及。背上伤口裂开,这一阵剧烈的痛楚和失血,几乎让他有些支撑不住。
薛冷玉急忙伸手扶住了他,看了他有些失神的眼眸,心中慌乱,顾不上许多,大声喊道:“快来人……”
宫女都一时不敢离开的守在门口,听见薛冷玉的呼声,都急忙的跑了过来。一见薛冷玉抱了背上全是血色的宁卿,急忙的搀扶,喊太医,当下便乱作一团。
“我没事……”宁卿依旧是那样温和的笑了笑:“这点小伤,别放在心上。”
薛冷玉支撑着他身子的重量,将他扶在塌上趴下,两手上全是血迹,本就哭的有些暗哑的声音,低低的道:“我弄伤了你,怎么不说……痛吗……”
未愈合的伤口裂开,被她那样不知轻重的捶打,那该是怎么样的痛。她便是心情不好,也不能这样的折磨他。何况这事情,本与他无关。他说他救不了,薛冷玉知道必不是骗她。但凡有一丝希望,殊离又如何会做这种事。
宁卿躺下,只觉得一阵眩晕。闭了眼,淡淡道:“你痛,我便陪你痛。”
薛冷玉再是对着他无法说出抱怨的话,握了他手,泪水一串串的落下。
殊离为他死,至少她心中只有他,便是此生此世,心中也只有他。可宁卿如此,她却又该何以为报。
坐在塌边,低头垂泪,直到太医赶来,给宁卿重新伤了药,包扎了伤口。
宁卿始终很淡然的表情,那药覆在伤口上带来撕裂般的痛楚,都没有让他皱一下眉头。一直待到太医细细的嘱咐清楚,告退。他才重新睁开眼。
薛冷玉已经不在哭了,有些失神的望了门外来来回回的宫女,那眼神,却并不是空洞。
“冷玉……“宁卿有些担心的轻唤了一声。
痛到极致,哭闹正常,过于冷静的安静,反而让人担心。
薛冷玉惊醒过来,转脸看了他,张嘴道:“宁卿,我要去跟皇上谈判。”
宁卿一愣,心里有些乱,抬手便将她手紧紧的抓在手中:“你要干什么?”
这姑娘,一向是胆大包天,敢想敢做的,难道为了殊离,她要和母亲翻脸?
薛冷玉缓缓道:“宁卿,你不是说,这个时候,长公主在幕渊朝中的地位无人能及?我要去找女皇谈判,她替我救回殊离,我替她主持大典。否则的话……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好过。”
那幕渊女皇,在开始的时候,薛冷玉还能念着她是自己这身子的母亲。可是此时,殊离的毒虽不是她下,可这归根到底,她也难辞其咎,让她心里,如何能不恨。
薛冷玉的语气和眼神,或许是不自觉的带了一丝戾气。宁卿竟是禁不住的心中抖了一下。他从来知道薛冷玉是个有胆识的女子,却是不知,在这个时候,该是个痛不欲生的时候,她竟是发泄之后,能这样冷静的握着自己的筹码,去交换自己所需。
薛冷玉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唤下人带她去见女皇,宁卿道:“等等。”
薛冷玉不说话,静静看着他。心中的痛在最初的爆发之后,慢慢的沉淀下来。
宁卿仔细的想了想,一字一字道:“冷玉,你不能去找皇上。”
“为什么?”薛冷玉的声音冷清:“宁卿,我很冷静,我不是因为冲动。”
“我知道你很冷静。”握了那没有一点温度的手,宁卿道:“冷玉,我知道你手中有筹码,可是你听我说,你的筹码,对女皇来说,实在太少。”
“怎么?”薛冷玉没有表情的扬了眉:“你不是说……”
那些她有多么重要多么重要的话,也是宁卿说的。怎么如今变了?
宁卿苦笑了一声,低低的咳了一声,咳嗽时带着身子控制不住的轻颤,便是这样的轻微抖动,也不能避免背上伤口一阵剧痛传来,不由微微的皱了眉头。
薛冷玉终究还是不忍,从桌上拿了水,倾斜着被子一点点的喂宁卿喝了几口,这才重新坐回他身边。
看了宁卿焦虑的眼神,按耐下片刻也不想等的性子,道:“宁卿,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宁卿苦笑了笑:“冷玉,我说过,你此时对皇上来说,是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而这重要,正是因为你可以为她巩固江山,可以抱她皇位。”
薛冷玉点了点头,完全明白。她便是再不知深宫事,也不会天真的以为淳于女皇重视她,是因为这么多年的亲情使然。
宁卿道:“即使如此,你想想。你威胁女皇救回殊离,而殊离正是女皇这些年来最大的威胁。这交易,女皇会做吗?”
薛冷玉愣了一下,她便是再思绪敏捷,又何处能考虑到这一步。
宁卿又道:“殊离一直是女皇的眼中钉,肉中刺。女皇对他,亦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想……她怎么可能为了迁就你而去救她的心腹大患。只怕是……”
薛冷玉面色一暗:“她能如何?”
宁卿叹了口气:“冷玉,以我对女皇的理解,殊离这事情,你不提也就罢了。若是提了,反而会害了他,而且害了他的一干手下。幕渊宫中,会催眠驱使异术的人也不是没有,到时候若女皇真的下了狠心,不但不与你交易,反而想从你这里得到他们的消息一网打尽,只怕你占不了一点便宜。”
薛冷玉再是多智,又如何是淳于女皇的对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