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千上万的蚂蚁被白鹤肚上的腐肉气味吸引而来。牠们围着垂死的白鹤叫嚣,希望牠能尽快断气。白鹤无视蚂蚁们,自顾自沉溺在记忆中的家。青山绿水,波光粼粼,爱妻和孩子在湖边乘凉,朝着牠愉快微笑……
「我想回家。」
说罢,白鹤释怀地嚥下最后一口气,安祥离世。蚂蚁们一涌而上,将其分尸,抬回巢穴,把最鲜美的部份贡献予蚁后。蚁后大快朵颐后,工蚁们才获配少量次等的粮食裹腹。只吃了几小口,还未饱肚,工蚁们又再接获任务,前往远处搬运粮食。
路途遥远,不少工蚁因体力不支纷纷倒下,成为伙伴们的补给食物。
幕幕触目,步步惊心,深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牺牲者。
「我想回家。」某年纪较轻的小工蚁哭嚷。
眾蚁闻言,大为吃惊:工作还未完成,怎么能放弃?我们该要将蚁后的利益置于首位,因为牠是整个蚁群的命脉。
噗——哭啼声随着头颅着地声戛然而止。头颅没滚多远,就被工头拿起猛啃,彷彿只是普通不过的食物。
眾蚁无言瞄了瞄负责执行刑法的工头之后,默默回归工作岗位,继续向目的地进法。
是恐惧?怕死吗?
是认同?心甘情愿为蚁后付出?
是习惯?习惯了恐惧,习惯了认同,习惯了习惯,然后习惯了一切。
好。继续上路。
随着大队的推进,越来越多同伴倒下、被吃、被取代。馀口吃得饱饱的,本该体力充沛、更有精神去工作,但事实却不然。牠们脑海中竟不约而同浮现出一把声音。
「我想回家。」
是谁?是客死异乡的白鹤?是哭嚷要回家的小工蚁?是多名已然牺牲的同伴?
工头强装镇静,压下恐惧,劝说冤魂离开。
「时也,命也,运也。既然上天要你们命丧于此,你们就该要接受。」
冤魂没有搭理工头,自顾自喃喃重覆。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脑海里的声音越益嘹亮,越益真实,眾蚁随之激动。
「我想回家!」
不知是谁首先按捺不住,开口放声高呼。
简单四个字,成功撕破眾蚁的沉默偽装,撩起被压抑多时的念头。
「我想回家!」
一呼百应。
眾蚁不顾工头的阻拦,弃下行装,按照真实意愿踏上归途。
噗——噗——噗——工头再次执行刑法,部份工蚁应声倒地。牠以为这做法会吓倒罢拉的眾蚁,岂料大家不假思索,衝前反扑,将其击倒。
牠自觉会就此毙命,于是拼命喊出内心深的一句。
「我想回家!」
此时,牠脑海里的声音随即消失,眾蚁亦停下手脚。
「我们都是一样:只是想回家而已。」
话毕,回家大队又添了一个身影。